卫铭经年的旧伤仿佛又在隐隐作痛,磨了磨牙根,又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这个疯子。
想当初他不过对他的长姐说了几句俏皮话,便被刚从战场回来的崔珩险些把腿打瘸了。
他们家去告御状,可连圣人也偏爱崔珩,夸他是天纵英才,即便有所过错也是因在战场待久了,少年意气,随口责骂了几句便不了了之。
此事他一直记恨于心,但往后三年崔珩却弃武从文,成了人人口中的儒雅君子,还到了京兆尹与他共事。
不过他这样的人能在京兆尹这地方忍受多久?
太子遇刺之时听说他已经忍不住出手了,如今那杀了他兄长的突厥使节又来了长安,他不信他能忍得住。
卫铭冷嗤了一声,无需他动手,崔珩迟早有一天会自己离开京兆尹。
倒是这小娘子着实可惜了。
卫铭意犹未尽地掠过那张姣美的脸,好心地替他们将门掩了上:“你们继续。只是——这毕竟还在京兆尹,崔兄莫弄的太过,以免叫人看见了不好交代。”
雪衣全然听不明白这卫少尹的意思,她想问问二表哥,却见二表哥正凛着眉眼,动作斯文地一根根擦着手指,周身气息有些阴沉。
雪衣不敢再问,只好将满腹的疑问憋了回去。
擦干净手上的红花油,崔珩才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府衙人多眼杂,你下午待在这里勿要出去,等晚上人散后我带你回府。”
雪衣连忙点头:“二表哥放心,我一定安分地待在这里。”
崔珩听见她乖巧的应声,没再多言,回了桌案前批着文书。
余下的时间里,室内安静的有些过分。
雪衣脚上有伤动不了,身上又穿着二表哥的衣服,哪里都去不了,只好蜷在了临窗的小榻上翻着游记打发时间。
隔着一面书架,只有二表哥翻看文书时的细微响动传来。
不知不觉有些疲倦,她便靠在了小榻上小睡片刻。
谁知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竟又梦到了那个男人。
这回情况似乎更糟了,往常她还只是旁观,可这回却无比切身。
她听见那人低斥着让她乖一点,她摇头,抿着唇倔强地不肯答应。
可这样愈发惹了他不悦,那人哂了一声,拈着她低低地笑:“现在都不行,待会儿你要怎么忍?”
雪衣挣不开他,只能憋着泪忍受那从脸颊滑下去粗糙的指腹。可她又实在害怕,混乱间控制不住地伸手去推。
然而这是梦里,雪衣原以为又要像往常一样无功而返时,没想到伸手去推的时候竟真的碰到了一只微凉的手。
雪衣一惊,陡然睁开了眼,果然看见自己正抓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这是谁的手?
梦境和现实混杂在一起,她小口喘着气,视线再往上移,却看见了二表哥的脸,声音顿时慌了起来:“二表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崔珩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睡着了,毯子掉下来了。”
雪衣定睛去看,果然发现身上的毯子掉了,原来二表哥是来好心替她盖毯子的。
她松了口气,正欲道谢,可当眼神落到那还被她抓着的三根修长的手指上时,忽然想起了方才二表哥替她上药时那类似的粗粝。
怎会如此相似?
雪衣心脏漏了一拍,盯着那修长的手指声线微微发抖:“二表哥,你从前……从前可曾习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