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燃帮着数,摸到鸡蛋上干巴了的鸡屎时,嫌弃地皱起了眉,问道:“妈,这蛋好脏,干嘛不洗洗再放。”
李春莲耐心解释:“不能洗,洗过的鸡蛋容易坏,本来能放一个月,要是洗过之后,至多半个月就要臭了。”
肖燃心道幸好问了一下,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要洗干净的。
把一百个鸡蛋数好、包装好,李春莲又找了两张旧报纸出来,包了二十个鸡蛋塞进肖燃怀里,说:“去看看你和生叔回来了没,把这鸡蛋拿去给他。”顿了顿又叮嘱,“最好别叫人看到了。”
“好嘞!”肖燃应下,也没问为什么不能让人看到,但能猜到无非是怕和生叔招人眼红。一片村落便只有那么点大,大家的认知局限于这一小片地方,一点小事也是谈资,只是传着传着就能变了味。
肖燃抱着鸡蛋,一路左顾右盼到了和生叔家里。和生叔也是刚回家,一听肖燃是来送鸡蛋的,连连推脱说自家有,让肖燃拿回去。
两人一番推拉,和生叔没能拗过年轻力壮的年轻人,但他也不肯白拿,拿了一箱过年时亲戚串门拿来的酸奶,让肖燃带回家喝。
一箱酸奶可比二十个鸡蛋贵多了,肖燃哪好意思全拿走,但是不拿和生叔肯定不乐意,于是借口说这两天牙疼,不能喝甜的,只拿了两瓶。他瞧了一眼酸奶保质期,临走前提醒和生叔:“叔,这酸奶保质期短,您别不舍得喝,要是过期就浪费掉了。”这是农村老人的通病,小时候穷怕了,饿怕了,有点好吃的便习惯性藏起来,舍不得吃,惦记着哪天拿来待客。结果放着放着就坏了,没能款待客人,自己也没能享着口福。
“好嘞,知道了,牙不疼了再来我这里拿酸奶喝。”和生叔呵呵笑着,一脸的褶子像一颗核桃。
回到家,李春莲已经开始烧晚饭,肖新华也回到家。
吃完饭,肖燃先去急鸡舍看了一眼,见二十只鸡都进了窝,他放下心来转身回家。同父母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地上楼回了房间,从背包里拿出以为自己短时间内再也不想打开的的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源,开机,然后新建了一份word的文档。
他抿唇想了两秒,双手搭在键盘上,“啪啪啪”打下一行字——“走地鸡养殖笔记”。
肖燃的手在键盘上灵活敲击,将今天做的事、学到的知识和经验都用文字记录下来,就像读书时写学习笔记一样认真。
写完笔记,肖燃突然想起今天拍了四种牧草的照片,立刻拿起手机,用搜索软件的识图功能搜索了一番,很快便得出结果。
苦麻菜学名叫做苦苣菜,养鸡草学名叫垂盆草,这两种草既可以当做牧草给鸡鸭鹅食用,也有一定的药用价值。至于其他两种,可能是因为照片拍摄得不是很清楚,识别出来的图片有实物有出入,肖燃不敢确认是否正确,暂且搁置在一边。
他把查到的两种牧草的信息也详细地记录到了文档之中,改了几个错别字,细致地修改了格式、排版,这才满意地关电脑。
刚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准备去洗澡,便听到楼下传来了洪亮的说话声,肖燃好奇地走到挑廊,朝楼下看去。
只见他爸坐在院中泡脚,村里的发根叔夫妻俩倚着院门,在和他爸聊天。
闲话家常是农村的特色之一,可能只是路过门前随口打声招呼,也能顺势聊起天来,一聊就是半拉小时。
肖燃对父辈的话题不感兴趣,刚想回房间拿衣服洗澡,就听到发根婶提了自己的名字,便又驻足。
“你家肖燃回家了是吧?”
肖新华:“回来了。”
“不是才刚过完年回去上班吗,怎么这个时间回家?”
肖新华:“回家玩。”
“是不是休假啊,离五一不还有一个多月呢吗?”
肖新华隐隐有些不耐,但是没撒谎,因为谎言很容易被戳破,他没好气道:“辞职回家玩。”
发根婶语气担忧:“哎哟,怎么突然就辞职了?”
肖新华很轻地“啧”了一声,但没有说话。
发根叔皱起眉,对发根婶说:“你话可真多,走吧,都几点了?还睡不睡觉了?”
发根婶好似没听见,自顾自继续说:“哎……当初我就说读书没用。你看,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等到二十多岁大学毕业,还不是给有钱人打工?一个月拿几千块钱的工资,省吃俭用好几年外加父母帮衬,好不容易凑够首付,结果房价早已经涨了几倍去了。还不如像我家强强一样,早早出来打拼,现在自己当老板,房子、老婆、孩子也有了。”
互相攀比、压制是人类的本性,其作用就是为了满足内心的虚荣,只是有的人在心里暗暗比较,而有的人像发根婶这样,喜欢挂在嘴上。
肖燃无奈地捏了捏山根,发根婶的儿子何强和他同龄,小学、初中一直都在一个班。何强成绩差,初中毕业后就被亲戚带去外边闯荡,听说一开始是在工厂里边,干了一年以后回到老家学电焊,一年以后又去外地摆地摊倒腾衣服,总之就是尝试了各行各业后开了一家水果店,此后生意越做越大一路飞黄腾达。现在有车有房有儿有女,已经成了人生赢家。
小时候,家长喜欢攀比孩子的成绩,肖燃成绩好,从没掉出过年级前三,少不了拿来当做孩子榜样,何强则是年年吊车尾,两人同村、同年、同班级,自然要被拿来对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稍微挑唆两句,就能把发根婶气得跺脚走人,当年因为儿子的成绩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现在何强出人头地了,自然是要找补回来的,逢人就要拐弯抹角地夸夸自己儿子,掏出一套“读书无用论”出来,言外之意就是——你儿子读书多又怎么样,还不是给我儿子这样的老板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