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脸皮一吵,晚饭时间就变得很尴尬。
顾言曦草草扒了几口饭,大抵是觉得没什么胃口,丢下筷子,一瘸一拐地跳到沙发上。
纪司辰故作悠闲地夹着菜,本想借此机会弥补一下两人的关系,可是再抬眼,对面的人已经自顾自蹦跶走了。
他原本在心里准备了两三套说辞,最后都没有派上用场,只得默默拎起盘子去厨房刷碗。
厨房里的电器很新,全部是顶尖科技的不锈钢产品,黑暗里只有电子屏一直亮着光,反射在金属光泽的表面上,像是巨大的外星来客。
已经记不得上次是什么时候动火的男人,倒掉几乎没碰过的剩菜,心想,看来,顾言曦不喜欢外卖,明天要早点起来去买早饭的原材料,还是自己动手做好了。
他系起围裙,把盘子扔进溢着满满白色泡沫的水槽里。龙头里的水哗啦啦涨到小臂处,还能隐隐听见从客厅里传来的窸窣的动静。
尽管厨具们依旧摆着一副冰冷高傲的面孔,可好像,是比平时更热闹了一些。
等纪司辰收拾干净从厨房里出来,顾言曦已经开始了自我拯救的上药之旅。
她听见动响抬头,手上的工作一顿,继而愣出一个抽筋的表情,然后实打实地狂笑起来。
“你!你——”药膏被挤出长长一条挂在脚踝上,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夸张的笑声听得纪司辰心里发毛。
“我?我……怎么了?”他狐疑地低下头,同样也是一呆,继而立刻冲进厨房,三两下扯掉身上的围裙。
这条围裙是钟点工阿姨买的,他从没在意过上面的图案,如今看来却成了家里唯一风格迥异的物品——大大小小金黄色的玩具鸭子配上粉底碎花的背景,实在是——天真活泼又可爱。
顾言曦独自在客厅里笑了好久,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纪司辰穿着围裙瞬间错愕惨绿的脸。
滑稽归滑稽,可是仔细想来,愿意穿围裙下厨房的男人,也算是稀有品种了。
清晨梦醒,看着自己的爱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下厨,这样的桥段总是出现在场景美丽的电视剧里,生活中又有几个人愿意真正做到?
所以,最后能嫁给纪司辰的女孩子真是好福气呢。
笑容渐渐淡下去,顾言曦拧上消炎药的盖子,把药膏慢慢匀开在红肿的脚后跟上。
伤口受了刺激,产生一阵灼热的刺痛,痛感混合着轻微的麻和痒,通过神经一层一层传递开。
好像莫名其妙生出惆怅了哎……刚才笑伤了吧?
她拈出一块干净纱布将伤处随便一裹,过了一会儿又拆开,重新包一遍,再拆开……最后,索性让伤口暴露在空气里。
等纪司辰重整旗鼓从厨房里走出来,顾言曦正巧摆了一个极文艺的POSE,和刚才张牙舞爪的气质大相径庭。
“纪大建筑师的审美果然非同一般,佩服佩服!”她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新世纪好男人”走过来,强笑着回头,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
“过奖,我总是能发现常人看不到的美而已。”纪司辰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死死盯住顾言曦看。从她抱着靠枕的手臂一直浏览到赤脚,然后淡淡开口,“我就估摸着你包扎过不了这关,还是我来吧。”
说到底,顾言曦也不是一个不心灵手巧的人。
大学的时候做模型,到后来楼层复杂,要求每层都能独立拆开,从打板开始对人的身心就是极大的考验。
每每思前想后,验证再三,还是很容易漏掉诸如楼梯接口,窗沿对齐,以及各个插缝留口等细节。而做出的实物,一旦有一层楼对不上,就前功尽弃,要全部推翻重来。
顾言曦在建筑设计的课程上算是好的,拿出的模型往往也能上个九十,摆在讲台上当范本什么的。
可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纪学长的每一件作品都被贴了标签固定在建筑楼的楼道墙壁上,像是商场外墙里镶嵌得亮闪闪的橱窗奢侈品。每次走过,都让人心生敬畏,被那大神气场震慑得抬不起头来。 有些人生下来,大脑和四肢的构造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对于这种人神共愤的怪物,就应该送去研究院,造福全人类。
“松紧合适吗?能不能站起来走?”顾言曦陷入回忆之际,纪司辰已经把茶几上的废弃纱布收拾了,紧张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