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没答这话,却问:“既这样,那猫尸不算紧要,三殿下那头,把事情问清楚便可,为何要把十三殿下叫去?”
内侍道:“因……方才戚四小姐提了一句,说她去林子里,原是要去见十三殿下的。”
苏晋一愣,原想问甚么,却又问不出口了。
沈奚道:“不对,十三自回京后,从未跟戚家接触过,你可仔细想想,还有甚么漏掉的没有?”
内侍正想着,河对岸忽又传来一阵骚动。
这回的动静似乎比上回更大,连几名行着酒令的半醉之人都忍不住侧目看了一阵。
骚动只持续了一瞬,片刻又平静下去,然而沈奚的心里却更不安了,可惜他是臣工,便是跟东宫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也是不能轻易去女眷那方的。
他对内侍道:“你去对岸看看,弄明白发生甚么即刻来回本官。”
内侍应诺,匆忙忙就去了,苏晋与沈奚还未等到半刻,则见那内侍又仓猝不及地跑了回来,跪倒在二人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回、回二位大人,是太子妃,太子妃被猫抓伤了!”
沈奚的眉目间蓦然罩上一层霜雪。
内侍眼下这副神色他真是似曾相识。
他想起来,是他七岁那年,大姐帮他去摘桑葚,那日雷雨连天,他睡到下午才醒,忽然心慌,觉得要出事,三日后,大姐的尸体被人在淮水边找到,那名回来通禀的小厮似乎就是这样的神色。
苏晋看沈奚一眼,对内侍道:“你慢慢说,太子妃怎么了?”
内侍道:“因有好些个女眷被吓着了,太子妃想查明原因,就让赵二小姐带着去瞧那猫尸,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几只疯猫,将太子妃抓伤了。”
沈奚怒道:“十殿下与十三不是在对岸吗?他们人呢?!”
内侍怯声道:“他们在琼花苑一旁的殿里问三殿下的事,听说三殿下喊冤,说有人陷害他,也闹起来了,是太子妃不让人去惊动他们……”
他顿了顿,忍不住又小声道:“沈大人,要不您过去瞧一眼吧,那里一群女眷,太子妃受了伤,也没个主心骨,且宫里有个传言,说这杯猫抓伤的人,七日内……”
苏晋斥道:“宫里这么多猫,时不时就有人被抓伤,你这流言空穴来风,再胡说本官拿你问罪。”
沈奚沉默片刻,对苏晋道:“我过去看看,但我担心这里……”他话没说完,抬目朝还在四下敬酒喧闹的臣工望去。
满眼繁华,假意欢畅。
苏晋道:“这里有我。”
沈奚点了一下头:“多谢。”
他再不迟疑,疾步就朝河对岸走去。
苏晋对内侍道:“若待会儿有人质问沈大人为何在河对岸,你就说是你奉十三殿下之命请他过去的,明白吗?”
内侍忙不迭称是。
苏晋冷声道:“还不跟过去?”
那处柏树林在筵席后方,灯色照在雪意上,昏沉幽暗。猫尸是在林子边发现的,一众女眷站在一处,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说甚么。
已有医正过来为沈婧瞧伤了,她被几名侍卫隔开,正歇在筵席一隅。
沈奚大步走过去,拨开侍卫一看,沈婧的手背上果有几道血淋淋的抓伤。
他眉心一蹙,当机立断道:“我去请姐夫。”
沈婧这才发现沈奚来了,心知他是心忧所致,倒也没问责,温声道:“陛下已回了,你再把太子请到这里,这宴席岂不叫人吃不下去了?我不过受了点皮肉伤,已有人去请老七了,只是不知为何还没来,你不必担心。”
她虽这么说,但沈奚仍放心不下,他当下也不顾男女之别,走到女眷处拨开人群,径自问了句:“那几只抓人的猫呢?”
沈公子从来笑意盈盈,眼下却一身霜寒,昔日孟浪风流的劲头尽数敛去,如画的眉眼间只余清冷。
可眸子里仍是含着万千月色的,立在这雪柏间,如谪仙一般。
一种女眷见了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