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是大干的命脉,大干这么多年来,朝中风风雨雨,有人起来有人倒下,皇位上的人都来来往往,但唯有玉门关屹立不倒,静默无声地守着大干的山河。
上月传来战败,可以讲震惊朝野,那时就已堆积了许多不满,朝中各党都有各党的打算,前月派去玉门关的队伍里道道就不少,都等着在此次的玉门关战役中提拔自己的人,没有人觉着玉门关真的会出事,毕竟这么多年都好好的。
谁承想,这朝廷的支援还没到,几个党派也还没打出个一二来,噩耗先传来了。
连失数城,伤亡惨重。
大干不仅仅是颜面扫地,更有了一种强烈的被冒犯的感觉,以及浓重的不安感。
以往都没事的,怎么一下就这样严重了呢?
破了玉门关,闯过随州,接下来一路便可畅通无阻,如囊中取物般直取京城,这叫京城这些人哪里还坐得住。
谢府里,大谢氏早早就得了消息,那时辰时还不到,外边天都是黑的,大谢氏匆忙起了身,下人提了灯,急急便去了谢知的书房。
谢知夜里只睡了几个时辰,现下眼下都是青黑的,方才同几个幕僚议过事,现下叫丫鬟端了浓茶来,在书房多点了几盏灯,兄妹二人便在书桌前坐下来了。
下人们把帘子打下来,院子里的灯笼都还亮着,下人们来往都轻手轻脚的。
这么一大早的,天还黑着,洒扫的下人都还没上职,这么干坐着甚至是有些冷的。
大谢氏端着热茶,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道:“长兄,这前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叔父他……”
大谢氏口中的陈叔父便是玉门关如今的主将陈肃,陈肃是谢老先生父亲的学生,比大谢氏几兄妹的辈分还要高一辈。
现下陈肃在边关守了这么多年,朝中许多人都只拿他当个会打仗的武夫看,都忘记了他当年也是科举二榜出身的进士,文采是当年的圣上亲夸过的好,当年还差点入了内阁。
荣王就是陈肃的学生,当年荣王出事,陈肃这才带着荣王的亲兵去了玉门关。
谢知把桌上几本册子合上落在一齐,沉吟一会才道:“我方才也同他们商量了,陈将军该是有打算的……年初的时候他就写了信,讲今年不会再往京城递消息……他不递消息,玉门关的战报倒是一封接一封地传……”
谢知并不慌张,陈肃怕是早就下起了一局大棋。
大谢氏喝着茶压神,问起宫里有没有消息。
谢知提起这个就心烦,道:“陛下现下该也晓得了,玉门关无小事,原先压着没发兵,现下怕是不得不发,问题就是在这……一会上了朝,估摸着有得要吵。”
发谁的兵?从哪发?
大干的兵力虽充足,平日里瞧着国强马壮,但真要调起兵来,还不一定能调出来。谢知冷眼瞧着,皇帝不会调应城的兵,应城的兵调了,显王怕是马上就坐不住了,可若是不动隔壁应城的兵力,便要调随州的兵,随州的兵调了,诸王进京易如反掌。
大干倒是还有个飞旗营,早先还是皇帝的鹰犬,后来温党势大,慢慢就叫温党把控着,平日里低调得很,皇帝前些日子才革了温阁老的职务,如今怕是也难以指使。
大谢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有些嘲讽似的笑了笑,道:“当年他自个就是这么来的京城,如今倒是怕了。”
大谢氏话这么讲,心里却并不觉着痛快,怔怔地看着桌上飘忽的烛火,轻声道:“过得真快……一下都这么多年了……”
二人的面庞都被烛火照得昏黄,谢知晓得她难受,只拍了拍她的胳膊,没讲多的。
烛火烧了一半,谢知又道:“先前传消息来,陛下震怒,那时情况前所未有,也太突然,陛下并未深究其中缘由,今个这一遭……陛下怕是还得琢磨琢磨真假……就算是指了兵,派哪个将领去,也是个问题……”
这人的身份一要压得住,二还得忠于陛下,三于打仗行军之上,还得有些真才实学。
大谢氏这么想着,心里忽地一惊,坐直了身子,道:“他,他不会叫乘风去吧?”
战场上刀剑无眼,自打明祁上了战场,谢氏便佛珠不离手,整日斋戒,可想而知心中是多么地惶惶。
大谢氏平日里还能安慰谢氏两句,若是乘风也去了,大谢氏光是想想都觉着喘不过气来,这是把自个的心肝搁到外边走了,光是担惊受怕就有的够了。
谢知看着大谢氏皱眉,道:“这事若是真的,大丈夫义不容辞……且陛下不会许乘风去的。”
大谢氏先是心里一紧,接着又松了松,也恍然,喃喃道:“是为了陈叔父……”
陈肃当年年纪轻轻便官居二品,虽出身寒门,但人却极聪明,且谢家也提拔他,他后来受当时陛下赏识,去教导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也就是荣王。
陈肃教导荣王的时候,荣王才十来岁,师生二人感情极好,陈肃父亲早亡,并无兄弟,也未有妻室,视谢老太爷为父兄,待荣王又如父如兄,大谢氏同荣王的亲事,还是陈肃做的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