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大殿里,本来该要下职的胡太医现下却还留在殿里给皇后诊脉。
胡太医长相平平,年纪已经挺大了,腰背都微微弯着,给皇后请了脉,写了药方,拱拱手便告辞了。
等胡太医慢吞吞的身影出了殿门,皇后脸上还带着笑,眼里温和的情绪却霎时消失了。
一旁的温嬷嬷见状,不由道:“这胡太医,真是嘴巴紧。”
方才恩威并施,他愣是装糊涂,一个字都不往外吐,磨了小半个时辰,什么也没问出来。
皇后笑了笑,理了理自己的袖摆,道:“他是陛下的人,怎么会轻易就叫本宫晓得了。”
怕是防得越发紧了。
温嬷嬷一下便不讲话了,只敢瞧着皇后。
皇后并不在意,她看了眼天色,忽然喃喃道:“自打上次当众下了本宫的面子,他已经许久没来瞧本宫了。”
温嬷嬷见天都黑了,小心翼翼地上前给皇后捏肩膀,轻声道:“陛下忙,娘娘明个去瞧瞧陛下也是可以的,指不定现下正惦记着娘娘呢。”
皇后没讲话,只露出了一个像是凄凉又像是嘲讽的笑,道:“他怕是不想瞧见本宫,见了就烦,见什么呢?现下怕是真病了……连我都瞒着。”
自打温阁老被下了职,原本就微妙的帝后关系彻底陷入了僵局,皇后已经许久没有同皇帝一齐用膳了。现下又出了这档子事情,皇后没法子不产生危机感。
皇后静静地坐了许久,直到外头的知了开始叫唤了,她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轻声道:“他为何要瞒着我?本宫不是他的妻子吗?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像是从来没看懂他一样……”
皇后并不需要温嬷嬷搭话,平静道:“他是该瞒着本宫,陛下是嫌本宫碍眼,嫌本宫的娘家碍眼,嫌太子碍眼了。”
皇帝防着人,皇后从前就晓得他疑心重,但也是这么多年才想明白的,他最防的就是自己这个枕边人,自己身后的外戚温家。
温嬷嬷听得心里一惊,连忙道:“娘娘何必这样多想……都这个时辰了,咱们不若去瞧瞧太子妃娘娘,再一齐吃个膳?太子妃娘娘肚里的小皇孙都要想娘娘了……”
皇后没应声,像是没听到温嬷嬷的话,过了一会才叫人进来摆膳,她的语气变得平和笃定,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陛下现下防着咱们,打压咱们……太子的精神气都要没了,再等下去,陛下怕是把皇位都要传给别人了。”
皇帝不想给,不顾念多年的夫妻情分,防贼似的防着她,皇后就只能自个去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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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辰时不到,皇帝便开始急诏亲近的大臣,谢家的男人们都去了,女人们则在殿中开始收拾箱笼。
原本还要待上几日的,现下是彻底待不下去了,玉门关虽远,但是人人心里都紧着线,等到皇后的殿里传了话了,山上便立刻收拾起来。
谢家的物件虽多,但先前便收整了许多,现下不到午时便规整好了,只等玉门关的事情吵下来,便能下山回城去了。
今个的天瞧着阴沉,几人闲下来便坐在庭院里等消息,谢氏担心前线的明祁,昨个夜里都没睡好,瞧着没什么精神,手里的佛珠攥的紧紧的。
大谢氏面色淡淡的,叹气道:“这玉门关真是失得巧啊。”
现下太子状况不好,谢琅玉有伤在身,皇帝又病了,玉门关再一出事,大干竟然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意味了。
明月摇着扇子,时不时瞧瞧殿门,边道:“前边怎么这样慢?这都好几个时辰了吧。”
大谢氏心里有数,道:“怕是有的等,吃些果子去去闲吧,别总瞧着了。”
明月只好拿了几个果子吃,谢氏呆着也觉着难熬,心里总想着明祁。
明月见她脸色憔悴,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叫丫鬟拿了双陆来,哄着打了两把,几人这才有心情打发时间。
三个妹妹倒是坐不住,跑去庭院里踢毽子,明月看着她们笑闹,心情也不那样焦急了,倒是想起了青云真人的事情来。
明月摇了摇扇子,见谢望舒几人隔得也远,便问起了大谢氏,“母亲,我先前听二舅母讲了,青云真人也到京城来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见。”
大谢氏早就晓得了,倒是有些惊讶明月会提起这个来,想了想才道:“她……这事倒是不好讲了。”
明月虽好奇,但是见大谢氏像是难讲的样子,连忙便道:“我只是听了一耳朵,随口问问,不好讲便不讲了。”
大谢氏摸着双陆牌,道:“倒不是不能讲……你现下还是得叫她一声舅母,这事讲起来也是长辈们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