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融……
自己的人生是一场糊里糊涂的荒唐烂帐:年轻时拼了命挤破头抢的是个不曾真正执业的医学院学位,阴错阳差走上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流行音乐路子,如今回到毕业后就不曾踏进的医院大门,做的却是与老本行不完全相干的看护工作!
他甚至来不及拮抗梁善善进入他的生命,来不及质问自己的意欲——
何来淌这趟的浑水?并且似乎无法自拔?
奇妙而无奈的他的人生,总是在事情发生后才突然犹疑欲寻因果。
这是一处荒凉萧瑟,显然已经许久未有人烟的私家墓园,干枯的秋芒蔓延了整个山头,一路迤逦,连墓园里也不例外。
东北季风不留情地扬卷天地,吹得严开几乎闭起了双眼,却仍专注视线看着身旁的梁善善。
今天是她刚出院的日子,让她甘冒再受风寒执意来此的理由,严开不免有些好奇,但他不想追问,他只担心大病方廖的梁善善是否还撑得住!
“善善……”怕她冷着了,他解下大衣,轻轻覆上她消瘦不少的肩头。
虽然连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这些日子以来的严开的确正在转变,至于变得熟悉或变得陌生?这样的问题他只想等到确定梁善善没事时再来细细思索。
“在这里,我不叫梁善善,我叫姜瑾人。”
梁善善回头,脸上带着一抹不由得令人心疼的虚弱微笑,她看着他,或者穿过他?
遥远落在许久许久前的时空疆界。
在那里,她得鼓起全部勇气才能让视线对焦。
风,无情扬起
寄愿冷月残星?
如果真要说那天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大概就是晚餐桌上赫然出现的荤食料理吧,因为打从两年前女主人徐芝兰发愿茹素起,姜家厨房已许久不沾荤腥。
所以,当热呼呼、香喷喷、芳味四溢、货真价实的汉堡肉排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刚满五岁的姜瑾人却只睁着圆圆的大眼,不解问着母亲:“妈妈,你不是说要吃菜菜,菩萨才会保佑爸爸赶快回家吗?”
“嘘,笨蛋!上次不是说好不在妈妈面前提爸爸吗?”长三岁的姜达人拉扯着妹妹的长辫子。
“好痛!人家希望爸爸赶快回来呀,所以才问嘛!”姜瑾人委屈的说。
徐芝兰望着年幼的一双儿女,美目却是哀伤凄怆的,两个孩子都长得像天使般干净漂亮,尤其是小女儿瑾人,天生的粉颊秀鼻,长长睫毛勾着黑白分明的明眸,小小的樱唇微翘成一个自然的弧度,张口便是天真烂漫的童言童语,哭笑之间都惹人爱怜,连那狠心的久久回来一次的丈夫都总是不由得在姜瑾人面前敛起脾气,徐芝兰也只有在看着丈夫与女儿相处的时候,才能偷偷燃起一线希望。
而今,一切都枉然了……
她勉强一笑:“没关系,赶快吃饭,吃完就去睡觉,明天妈妈带你们去看爸爸,我们三个,一起去。”
“真的吗?好棒喔!”姜瑾人犹带泪水的嫩颊上绽着天真纯明的灿笑。
“可是,爸爸不是在美国吗?陈维钧说,美国是很远很远的地方耶!要坐好久好久的飞机才能到的了。妈妈,你今天有帮我跟老师请假吗?我是班长,要以身作则,不能‘无故缺席’喔!”姜达人卖弄着刚学会的新名词,得意的望向妹妹。
徐芝兰默默地摆好碗筷,强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宽慰儿子也是宽慰自己:“没关系,我们不用坐飞机,不用请假,一下就可以结束,很快的。”
“喔,”小孩似懂非懂,张着大眼乖巧的应着,看在徐芝兰眼里,却不由得心下恻恻。
孩子们的外婆曾说兄妹俩都像她,“心大好,容易被骗。”如今她既已走投无路,如何独独放下一双儿女面对世间无情,倒不如,一同作伴,远离这红尘中无尽无穷的苦痛折难。
“乖,你们自己吃饭,妈妈要换件衣服出门办事,你们吃完饭自己洗澡睡觉,哥哥妹妹互相照顾,不可以吵架!”
“妈妈不吃饭,会长不大喔!”姜瑾人学着平日母亲的语气。
“笨蛋,妈妈已经长大了。”姜达人纠正妹妹的语病。
“你又骂人家笨蛋!”姜瑾人嘟起小嘴。
“本来就是嘛!”姜达人摆出做哥哥的架式:“你应该说‘妈妈不饿吗?’或者说‘妈妈一起吃饭嘛!’,对不对?妈妈……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