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此人如此的桀骜不驯,竟连您都不放在眼里。”肖叶还未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人,不免有些气愤。
延陵栈一人独酌起来,说道:“江湖人而已,不必太在意。”
阴沉沉如纱幔般的天气最终还是挡不住雨雾想要离去的身影,经过五六天的煎熬苦撑,纱幔就这样放手了。从此细雨得到了它们想要的自由,肆意潇洒的飘荡于这天地之间。整个易月宫都沉浸在了这雨幕之中,朦朦胧胧中更显它的风姿卓雅。
凌潺倚于门框,内心充斥着担忧与苦涩,目无焦点的看着前方,眼里依旧没有一点光辉。密密麻麻的细雨淅淅沥沥的敲打着黛瓦青砖,酥酥软软的迷醉之音令檐下的燕子都懒在了自己舒适的巢里,醉意朦胧中时不时的将小脑袋探了出来,机灵的四处张望,偶尔也会用一两声鸣叫来刷一刷它们的存在感。
一抹撑伞的身影逐渐向凌潺走来,那是桃枝的贴身丫鬟石漫。凌潺抬眼间就注意到了她走来的身影,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杂乱的思绪,眼中这才有了点聚焦。
石漫在檐下站定将刚刚收拢的油纸伞抖了抖,里面裹挟的水珠滚落大半。“凌姑娘,宫主让奴婢来告诉你,陆府主回信了,说他已回陆府,待到将陆府的事宜处理妥当就来接你,让你安心在这住下。这是陆府主给你的书信。”石漫面对着凌潺,将桃枝交代她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凌潺。
凌潺虽还未来得及看信,但听了石漫的话,她长长的舒了口气,身子仿佛轻松了许多。
“雪姐姐他们平安无事就好。”凌潺欣慰的叹道。只是她不知道的却是江听雪并没有与陆景行他们在一起,如今陆府依旧在派人寻找江听雪的下落。
信封在凌潺手中缓缓被打开,一张写满精致且遒劲的小篆薄纸就这样展开了,信上简单说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之后便是让凌潺安心养伤、多保重之类的话。最后告诉了凌潺如今江湖局势,各大门派都已精密部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因此,陆府也同样需要将这些做到万无一,如今正是有一堆事等着陆景行安排处理。陆景行甚至觉得如今易月宫比陆府安全得多,凌潺在这易月宫,他倒是很放心。这些事宜统统都粗略告知了凌潺,唯独没有将江听雪失踪的消息告诉她,这完全是因为陆景行担心将这事告诉了凌潺,不仅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使凌潺多生出担忧之感。
“凌姑娘,这么多天,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放松了心情呢。”石漫如实说道,心中也多了丝欣慰。
凌潺望了望细雨飘摇的天空,勾了勾嘴角,突发奇想的对石漫说了句:“雨景真迷人,我竟想出去走走。”人的兴致一旦来了,就算是下雨也挡不住。而凌潺此刻便是如此,心情愉悦了,兴致便来了。
石漫一听凌潺想要去走走,也未阻拦,想着凌潺难得有了些兴致,不再郁郁寡欢。前几天可是她劝凌潺出去走走,凌潺都不去的。石漫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浅笑,说道:“我陪姑娘一起吧,这儿你不熟悉。”
“好呀,只是麻烦你了。”凌潺来了这易月宫这样就,整日窝在屋子里,还未出去过的。此刻石漫这样一说,她倒是很乐意,毕竟她对这是真的一点都不熟悉。
石板小径在细雨的润洗下光亮如新,泛着淡淡的微光。两旁的泥土早已被这酥雨灌醉,醉得稀里糊涂,醉得忘乎所以。凌潺一直微低着头,与石漫两人各自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走停停的经过一段泥泞小径后,踏上了这石板阡陌,两旁则是挂满细密雨珠的草木绿植,苍翠欲滴,使人眼前一新。凌潺伸出手来,轻轻的拂过,水珠瞬间找到了新的依靠,最终淋湿了她的手掌与衣袖,带给了她一片冰凉清爽。
凌潺缓缓闭上了双眼,用心感受着这份惬意,就如同在与这花草交流着心中所思所想。良久,当她抬头再次睁开眼时,异样的风景映入了她的眼中。
远处迷蒙的雨幕中撑伞的男子一身厚厚的狐裘加身,站于一丛恰吐芬芳的海棠花前,背对着凌潺与石漫两人。凌潺有些纳闷,虽说是雨天,温度比平日低了一些,但这毕竟已是四月初夏时节,再冷也不至于还穿着狐裘,她不禁对那略显清弱的背影多看了几眼。石漫也一直未注意前方,此刻她见凌潺目光异样,好奇心使她顺着凌潺的视线望了过去。而当她回过头时,凌潺已微微垂下了眼睑,依旧漫不经心而又轻柔的触摸着身旁的一草一木。凌潺对与自己无关的事物总是表现得漠不关心,毫不在乎,有时心中纵使有些好奇,也不会太在意是否需要去弄清楚。
石漫微微感到有些诧异,诧异于凌潺对待新鲜事物所表现出的态度,因为那是一般人所表现不出的一种淡漠。即便如此,但是石漫依然开了口:“那是我们宫主的表哥,名叫许其华,从小便在这易月宫,与宫主可谓是青梅竹马。只是可惜了公子他天生便患有心疾,与宫主虽情投意合,却始终不愿接受宫主对他的一番心意。”石漫的语气中尽显惋惜。
石漫的这话消除了凌潺心中的那一点疑惑,凌潺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心中也多了一丝惋惜,替桃枝感到遗憾。因为她知道,生在古代,患有心脏病的人是很难活过二十多岁的。命运往往便是这样的喜欢捉弄于人,不经意间,它已给你挖下一个坑,埋下虐心的遗憾。凌潺想说一两句安慰的话语,可张了张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发出了一声轻叹。
两人继续朝前迈着碎步,地上积水轻溅,凌潺裙角微湿,越来越近的人依旧未动,他仿佛格外喜欢那一丛纯洁得不染尘垢的海棠,甘愿为此驻足。雨声中,他好似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撑伞一回眸间,儒雅的书生意气仿佛就此定格。而不足却是面色苍白如纸,清澈的眼眸下一张薄唇苍白的微微发紫,羸弱中难掩病态。脆弱的仿若冬日暖阳下的点点白雪,经不起任何外物的触碰。
凌潺未曾抬眼,因此这一回眸并未落在凌潺眼中。而石漫却已看见,于是加快了脚步,最终凌潺随着石漫来到了许其华面前。
“公子。”石漫福身行礼道。
“嗯,起来吧。”许其华的声音斯文俊雅,很是随和。
许其华的目光落在了站在石漫身旁的凌潺身上,但并未多逗留,只是问道:“这位是?”
“回公子,这位是凌姑娘,就是前些日被宫主救回的那位。”丫鬟大大方方的解释道。
凌潺拱了拱手,行了一个江湖礼:“许公子。”
“凌姑娘,在下这厢有礼了。这些日子,在这可还住的习惯,缺什么就与石漫或是宫中的下人说,不要客气。”凌潺他们遇刺的事他已有所耳闻,前些日子便听桃枝提起过凌潺,只是未记在心上,如果石漫不提起,他还真忘了这事。他虽在易月宫,却从不过问江湖事,只做他的闲雅公子,终日以诗书花草为伴。
凌潺客气的说道“多谢许公子。”
细雨窸窸窣窣的敲打着伞面,声音格外动听悦耳,就好似箜篌那纤细的弦,在无意之间被人无端触动,溢出的妙音随之缓缓钻入心间,使得躁动的心回归了平静安逸。两人客套的寒暄了三两句,凌潺实在找不出其他该说的话,而许其华同样也是如此。于是三人默然得赏了会儿海棠,凌潺说了句失陪后转身向回走去。
荀扬的人对万一齐依旧贼心不死,前两次教训都未让他们学乖。不过这次他们的目的还真是达到了,当他们闯进客栈时,万一齐并不在这,因为一件要事急需处理,而凤儿却正在午睡,万一齐不忍吵醒她,就将她留在了客栈,派了一个手下留下来照顾,自己独自去了中原国。
万一齐走后的第三天,飞彻崖的人便来了,荀扬担心再出什么岔子,这次竟亲自来了一趟。区区一个手下的武功,自然与荀扬无法抗衡,仅仅几招,那人便败下阵来,凤儿就这样被他带走了。
“你这小姑娘还真是有趣,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马车里的荀扬将凤儿一直搂在怀中,而凤儿面对一个绑架了他的陌生人,不仅不哭不闹,还用一种玩味又奇异的目光**裸的来回打量着荀扬,荀扬实在是好奇于这意味不明的肆意视线,不禁问了句。
凤儿乌溜溜的眼睛一转,故做神秘的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想知道吗?”
荀扬望着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可爱姑娘,嘴角多了一丝温和的笑意,这样的笑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他顿了顿,说道:“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