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已逝,终于迎来了一场银线般的飞雨。凌潺立于檐下凝眸远望,天地浩瀚空蒙,高山峻岭皆掩在了雨雾朦胧之中,由墨绿到浅灰,山色层层而变。
凌潺脸上的气色不是很好,这几日都在受着腹痛的折磨,这也是寒魄心经的一个严重缺陷。她缓缓收回眸光,长裙拖曳,一步一步款款迈下了石阶,在雨幕中缓慢而行,最终又来到了她时常站立的那处崖边。
略略俯视下去,两只禽鸟正在巨大的禽巢中栖息,互挑羽毛。凌潺勾唇一笑,时机已成熟。
丫鬟从屋内瞧了眼雨幕中那立于崖边的瘦弱身影,匆匆走了出来,用双手遮挡在头顶,蹙着眉赶到了那道衣袂飘舞的身影旁,劝道:“夫人,您的月事还未好,本就腹痛,别再着了风寒。还是随奴婢进屋吧。”
“你看,这的雨景多美。去,找把伞来。偌大一个飞彻崖,该不会连把伞都没有吧?”凌潺发髻上轻浮着一颗颗晶莹的雨珠,雨线顺着额头而流。不过片刻,外衣已微湿。
丫鬟知道她劝不了这个执拗的女子,同样,身为丫鬟,她也不好强行将自己的主子拽屋子里去,而她家门主此时却为少主送行去了。望着主子那张布满雨迹的脸,她无奈地轻叹一声,转身吩咐门口的人去找伞。
凌潺心中平静,眨了眨眼,抖去那粘在长捷上的雨珠,眸子有些迷蒙。丫鬟就这样陪她在崖边站着,衣衫同样半湿,直到有人送来了两把伞。
丫鬟撑起雨伞的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雨淋得她背脊有些发凉,随后将伞撑过了凌潺的头顶,自己又撑开了另一把。
良久后,感觉身旁只剩下了一人,凌潺收回远眺的目光,扭头望向那比她稍矮的单薄身影,伸手去握住了伞柄:“我自己来。你去吩咐膳房,午膳多做一道‘百合汤’,寓意不错,我想你那门主一定会欣喜的。记得亲自去一趟,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夫人能这样想就对了。这几日您身子不舒服,门主对您的关怀,您是看到的。奴婢这就去吩咐。”丫鬟很是欣喜,侧头透过雨幕看了眼远处那守在房门口的两人,也没怎么多想,撑着伞转身便远去了,去往膳房。
等了片刻,凌潺扭头看向身后的雨幕深处,确定那个被她支走的丫头已不见了踪迹。
她一手紧紧握着伞,一手掏出了怀中的鲲骨镜,仰头淡淡地望了一眼。云墨色的天空雨线弥漫,密密麻麻地拍打着伞面,汇聚成珠自伞沿滚落,最后碎了一地静逸。她垂目凝视着古松上的大巢,一步一步向崖边靠近,脚尖已悬空。
她低语:“成败就在此一举了,粉身碎骨又何妨?”
最终,她轻轻一跃。
跳了下去。
“夫人!”崖边撑伞的出尘身影一闪而没,门口的两人一惊,赶紧向崖边赶去,但他们知道,就算他们跟着跳了下去,恐怕也来不及。
扑面打来的风夹杂着雨丝令凌潺有些睁不开眼,高绾的发髻随风而散,瞬间一袭如瀑青丝随着半湿的衣袂而舞。
她的身子在不断下落,但由于借助了雨伞产生的空气阻力,下落的速度得到了缓冲。
最终,如她所愿,落进了那个禽巢中,雨伞已坏,身上留下了几处枝叶所导致的擦伤。
两道尖锐的禽鸣响彻雨幕,它们皆是一惊,回过头来欲对不速之客进行攻击,然而还未扑过去,身子却是在不住的颤动,似是受到了某种威压,再也不敢向前,也不敢展翅离去。
凌潺抬头往崖上看了一眼,崖边已多了两道模糊的黑影,正是看守房门的那两人,在试图下来。
“这个世界果真与众不同,这般体型的飞禽倒是第一次见,竟想反击。走吧,带我离开这。”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匆匆将鲲骨镜放进了怀里,直接牢牢抓住了两只大禽的脚,猛地向巢外扑去。
两只禽鸟身高皆一米有余,它们被迫扑出了自己的巢穴,出于求生的本能,它们不得不极力展翅而飞。
凌潺没指望它们能够带着她直接飞出这片区域,她只要保证能够安全落地便可以了,身下也许还有百丈高,厚重的云雾缭绕。如若真跳下去,必将粉身碎骨。
想利用它们直接飞出这片区域,那是不切实际的事。毕竟它们不像黑灵莽那般能够通灵,表达的意思它们不会懂,它们如今能这般飞行完全是靠求生欲的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