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凉幽寂,延陵楦在鹅卵花径上闲适漫步,两旁的花枝葱郁,淡淡的月光撒了他满身。
良久的漫步,待他正欲回屋之时,竟隐约听到了婉转悠扬的笛声,它自远处而来,划破了月下的一束宁静银辉。他脸上划过一丝讶然,立刻凝神细听,这笛音竟与傍晚听到的琴声是相同的曲调,只是别有一番韵味。
延陵楦浅浅一笑,循着笛音而去。想必是那位陆府主在吹奏,傍晚两人交谈之时,他倒并未细细提及这支曲,延陵楦甚至都不知此曲为何名,曲律精妙,很是喜欢,此时正好去请教一番。
拐过几道灯火阑珊的回廊,又穿过几条蜿蜒花径,最终延陵楦驻足在了一棵树下,树冠落满清辉,婆娑的树影铺撒了一地,覆盖了他那映在地上的影。
清晰婉转的笛声竟是从前面的屋顶飘下,延陵楦抬头望去,那里有两道身披月光的身影。延陵楦知道那男子正是陆景行,只是那笛音并非从陆景行指尖飘出,而是那个依偎在陆景行怀里的女子。
远远望去,那两抹身影相依相偎,无比亲密,这便是陆景行的那个表妹吧?延陵楦猜测,晚膳时是见过那女子的贴身婢女。
这样的场景落在延陵楦眼里,令他的心头莫名一颤,似乎是吹开了心底那一层厚厚的尘埃,此时往事浮出,酸涩微痛。
曾经,他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女子,与他心意相通,志趣相投,相互也曾许下过永不分离的诺言。
可是终究,她还是成为了他人的妻子,远嫁他国,而他从此便孤身一人直到如今。即便是皇子又有何用?为了两国的和平兴盛,他终是留不住自己心爱的女子。
他知那个已是一国之后的女子再也不可能回到他的身边,但他心中却依旧怀着那一丝念想,愿意等待。
他在笛音中失神,在失神中忆起了种种过往,最终换来的却是一声深深的叹息,叹息过后又继续默默听笛。
一曲吹毕,余声还在寂静的天地间缥缈回荡。凌潺放下唇边的横笛,仰头望向陆景行那张平静的脸,月光落入她那略带期许的清眸中,更显洁亮,她平静地问道:“怎样?这次可有吹错的地方?”
“这次不错,曲音娴熟流畅,精彩绝伦。”陆景行的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赞许。
凌潺在他怀里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偎着他,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雅气息,微微撇嘴:“我怎么感觉陆大侠是故意如此说的,是在假意奉承,实则是为了打趣我吧?”
陆景行不禁勾唇,嘴角溢出一抹温润:“怎会?”
“还是陆大侠厉害啊。”凌潺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望向了明星点点的天幕。
陆景行不解,挑眉道:“哦?我有何厉害之处?”
“我默写下的残曲,你不仅将后面遗失的部分给谱了,而且还作出了笛音指法。闲暇时我们倒是可以琴笛合奏了。”在这件事情上,凌潺是真的很佩服陆景行,不仅将曲子谱了,而且谱得甚是精妙和谐,如今又有了笛音的指法。
那日当陆景行将完整的曲子拿来给她看时,她的震惊可不小。
那首残曲是她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作于元朝,也许是时间久远,又经历了朝代更替时的战乱,后面部分便遗失了。当初她在拍卖会所得,甚至连这曲子的名字都不知。
当日在君都,便是由于这首曲子,陆景行才注意到了她,两人还不曾见面便送了她一张七弦琴。当然,那也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弹奏词曲。当时钟离沐也在,只是陆景行未去注意他。
第二次弹奏这首曲子时,便是去年冬日陆景行带她游湖那次,后来她便将琴谱默写下来给了陆景行。只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陆景行会将它遗失的部分补齐。
陆景行低头看她,眼里尽是清润,面带浅笑:“琴笛合奏,这倒是不错,明日便可以试试。待入了冬,我带你回舅父家,钱塘湖的飞雪配上这曲律,当是妙不可言的。”
“好,我很期待。对了,这曲子还未有名字,我们是不是应该想一个。”凌潺的清眸开始微微转动,在脑海中思索着。
陆景行听她这样说,也微微仰头思忖了一下,随后望着她开口道:“不如就叫它‘陆凌曲’吧,代表了我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