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起身。”陆景行那在黑暗中响起的话音很轻柔,他侧撑着身子将裹着薄衾的她往自己怀里靠了靠,随后伸出上面那只手轻柔地帮她整理着湿发,铺散开来皆晾在了榻沿边。
凌潺在那股熟悉的气息中隐约感受到了丝丝的燥热,但她却装作毫无察觉,将手缩回薄衾后就闭上了眼。她知道,此刻他正在克制着一种特殊的情绪。不过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身旁躺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女子,恐怕是个男子都会有所反应,何况他身边躺的还是他喜欢的女子。
只是如若他不主动碰她,她其实也不想在成亲之前就将自己给他,因为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但如果他想,那么她也不会拒绝,因为她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
当然,她心中更加相信的是,他的理智选择的是前者,那种情绪自然也能很快地消散。她此时倒是有些愧疚了,今夜算是坑了他一次,是她一时冲动导致头脑一热从而思虑不周,早知现在这般,她刚刚就不应该出去。现在也只能让他忍一忍,她清楚那微弱的欲望片刻功夫就会过去的。
待帮凌潺整理好湿发,陆景行寻了个舒服的躺姿,侧枕着软枕,将放在凌潺身下的臂膀勾了勾,随后另一只臂膀也揽住了她。
外面的雨声密密麻麻地作响,微弱的白光在帐内一闪,接下来响起的雷声却已很远,仿若是来自天边,还带着缥缈的余音。凌潺将头埋在陆景行怀中,余音过后,她平缓的舒了一口气,她知道这场雷电就要结束了,心中也渐渐归于平静。
陆景行突然左耳一动,抬手朝着窗户方向便是一个弹指,一声重物跌地的闷响传来,他平淡地在凌潺耳畔低喃了一句:“好了,睡吧。”
雷电过后的雨夜最容易让人心静,时间不久,两人便相继睡去,安逸之中进入了好梦。
琴坊后,一只飞鸽在夜雨中扑棱棱飞起,然而紧随而至的却是石子划过虚空的微音。惨烈的鸟鸣在下一刻划破了寂静,紧接着便是重物坠入水洼的动静。掩在树丛中的男子一惊,耳边随即响起了一道夹杂在雨声中的冷淡话音:“已等你多时。”
漆黑环境下的声音刚落,一道不可见的剑影自斩断的雨线而过,男子只觉得两脚筋处一凉,接着便是一道利落的寒剑入鞘声。当剧痛传进大脑之时,他已经倒在了泥泞的地上,伴随着一声惨叫。
清晨,在一片雨幕朦胧中,雀儿与钟离沐撑着油纸伞一前一后来到了凌潺的院中。院内的尸首早已悄无声息地消失殆尽,经过半夜的冲刷,地上那无法完全被清理的斑驳血迹晕染出一滩滩淡红的泥洼,血腥味却掩盖在了泥土的潮腐气中不见了踪影。
雀儿手提食盒没走几步,突然顿住了脚,眸光从泛着淡淡天光的地面扫过,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与紧张,回身望向钟离沐:“公子你看,地上的雨水怎么变这样了?”
钟离沐早已看见了这满地淡红的雨水,他透过雨幕将院子环视了一周,除了地上的雨水,倒是并未发现其他异常。不过,经过雀儿这样一提醒,他略微沉思了一下。
“不好,湲儿!”他突然双眼猛地一睁,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切之色顿时爬了满脸,对雀儿吩咐了一句,“快进屋看看,快。”说完,他自己也加快了脚步。
这一刻,雀儿也突然想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径直向房门口冲去,都快忘了手里还提着食盒。
房门并没有上闩,急切万分的雀儿丢掉手里的伞直接推门闯了进去,一路将食盒提到了床榻前,当看到地上那把染满血迹的寒剑时,她脑袋一阵轰鸣,神情发愣。手一松,食盒“啪”得一声落在了地上,几样食物倾洒而出。
“血!”
雀儿一声大叫,惊醒了床榻上熟睡的两人。钟离沐闻声瞳孔一缩,提着一颗心从门口快速跑到了床榻前,扫了眼地上沾满血迹的湿衣还有那把随意跌落的剑,满脸的骇然,随后不管不顾地挑起了帐幕:“湲儿!”
入眼是相拥在薄衾内的两道身影,一个外衣都未褪去,正错愕地与他对视,而另一个背对着他的则是露出了一角香肩。钟离沐心头先是一松,然而下一刻更大的震惊却是直冲他的脑门,瞬间呆若木鸡。
此时两人都已清醒,凌潺循声转身望去,当看清钟离沐那张神情凝滞的脸时,她也是心头一跳。想到自己此刻什么都没穿,忍不住惊呼一声,仓皇地直往陆景行怀里钻,扯过薄衾将自己从颈部以下捂了个严严实实,她还从未这般失措过。
四人大眼瞪小眼,神情皆是说不出的怪异,刚刚就连陆景行都被突然闯入帐内的那两张脸惊得不轻,只是没有凌潺那样大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