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着说:“今日朕定陪真人厮杀一局,不让憾事重演。”
“官家政务繁忙,能拨冗赴约已是不易,紫英岂敢再过多奢求?”紫英真人客气地说着,眼角余光瞥阮碧一眼,心想你怎么还没有行动呀?皇帝向来由着性子,能坐多久难说了。
过了半盏茶,阮碧缓缓地抬头看皇帝一眼,迅速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如此三次,皇帝感觉到了,不悦地皱眉瞅她一眼,对紫英真人:“你今日带来的道童好生无礼。”
阮碧赶紧跪下,说:“陛下请恕罪。”
紫英真人也说:“官家,今日随我的是我俗家弟子,只是穿着道袍。”
“你俗家弟子?”皇帝微微诧异,“就是阮侍郎的女儿?那个做歪词的?”
“正是。”
“抬起头来。”
阮碧依言抬起头,坦然地目视皇帝。
皇帝看她容颜如雪,心里的恼怒先消了三分。“方才因何频频抬眸看朕?”
阮碧粲然一笑,说:“陛下请恕罪,我是替我家四姐看的。”
皇帝诧异地问:“此话何意?”
“我家四姐在庆和二十二年曾选为花童,入宫为先帝庆寿,见过陛下一面,每每跟我说起,都说陛下貌如子建潘安,世间少有人能及。昨日听说我今日随师傅进宫,可能会一睹圣颜,便再三央我,要替她多看几眼,回去好说与她听。是以方才小女子便频频偷看陛下,还请陛下恕我无罪。”
世间男子多数喜欢少女,何况一个少女嘴里脆生生地说,另一个少女从庆和二十二到嘉平六年一直都在称赞他的容颜,皇帝虽然听多了奉承,还是觉得每个毛孔都如春风涤荡过般,舒畅的很,脸色也柔和了,摆摆手说:“恕你无罪,起来吧。”
皇帝长的还真不错,与晋王有五分相似,不过气质却是截然不同。晋王一身铁骨铮然,未看清楚容颜,眉宇间散发出来的坚毅气息先声夺人。而皇帝的容颜,温文尔雅中带着一丝威严阴沉,嘴角略微下垂,大概是平时装不怒而威习惯了。
阮碧从地上爬起,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就不再偷眼看人。乖乖地侧立一旁低着头,听着清脆落子声。倒是皇帝身后随侍的一个太监抬头看了她一眼。
过着一会儿,有个小太监着急地跑了过来说:“官家,沈相来了,说是有要事禀告。”
皇帝“哦”了一声,想起方才自己才把话说满,颇有点犯难地看着棋盘上摆着的几十颗棋子。
既然目的得遂,紫英真人也无意恋战,装出惋惜神色说:“官家既然有要务,咱们改日再下吧。”
皇帝知道沈相既然来了,肯定是真有要务,站起来说:“不急,真人先坐会儿,朕去见见沈相,若事务不多,过会儿再继续下完就是。若是事务众多,改日一定奉陪。”说罢,大步走出凉亭,却又脚步一顿,回头看阮碧一眼,眼眸里闪过一丝犹疑,这才大步走了。
一干随侍太监也跟着而去,顷刻间,凉亭里只剩下紫英真人和阮碧。
紫英真人看着皇帝的背影,怀疑地问:“你觉得管用吗?”
“应该可以,方才他回头看了一眼。”
特别停住脚步看一眼,分明是上心了,只是希望上心是因为有个姑娘惦记着他六年。
“就怕他记着的是你。”
“应该不会,他喜欢的是谢贵妃那类热烈明艳的女子。”嘴上虽这么说,阮碧也不敢肯定,她可不想把自己绕进去了。不过,延平侯府赏荷的一干贵族女儿,万姑姑独独挑选了人淡如菊的杜梦华,可见这是官家最不喜欢的类型,自己穿着青布道袍,看起来应该比人淡如菊还要寡淡几分。
皇帝带着一干随侍太监,渐去渐远,终于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又听脚步声隐隐传来,跟着枫树后转过来一干人,拥着恍如神仙妃子般的谢贵妃,朝枕梦亭过来。
第72章 兄弟之情
皇帝乘肩舆到平时处理政务的勤政殿,沈相已经门外候着,另外还站着给事中林宗一和中书舍人蔡思退。
见皇帝下车,三人连忙迎上来见礼。
见礼完毕,一干人等进入勤政殿,皇帝落座。
沈相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章递上,说:“陛下,庆远知府急奏,交趾国(古越南)内乱。国王李光达暴病身亡,因为没有子女也不曾立嗣,其侄李云绍与其内侄高福映俱自立为王,战火不断。交趾百姓为避战火,纷纷越过定界铜柱,涌入我天朝界内,仅丘温、龙水、凭祥等五县就有难民十万余计,滋扰民生,不堪负重。故上奏,请陛下定夺。”
太监上前接过奏章,递给皇帝。
他展开,粗粗看了一遍,微作沉吟问:“沈卿以为如何?”
“陛下是问难民一事,还是交趾内乱?若是问难民一事,倒也不难,另外划地安置,严加看管即可。若是问交趾内乱,兹事体大,不可等闲视之。”
蔡思退不解地问:“交趾不过是内乱,等内乱结束,自然会上表乞封,为何会兹事体大?”
“林事中所言差兮。”沈相正色,“交趾自汉唐以来,便为天朝属地。而后趁我中原十国割据,兵火连天,无暇他顾,才独立成国。太宗皇帝收南唐、平后蜀、破契丹,一统天下。交趾李氏胆战心惊,递表乞封,愿为属国。当时我朝战争方息,民生艰难,太宗皇帝体恤天下,不愿再起干戈,便准了它。既然为属国,那李光达王暴病身亡,不曾立嗣,交趾国应该递表乞请陛下定夺,而不应该兵戎相向,凭借武力争夺王位。此番举动,分明是阳奉阴违,表面上奉我天朝为上国,实则骄横自大,目中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