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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防卫事宜 一英雄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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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炸裂回到军营,孔明耀见到连长说了那样几句话:“军功能卖吗?我买一个行不行?”

——“连长,你给开个价,我真的想买个三等功。”

——“我当这么多年兵,这么努力都没立过功,现在无论多少钱,如果能卖,我买一个三等的,买个二等的,我要把这当做礼物回家送给一个人。”

那时候,整个军营都遗落在晚饭后的黄昏里,大操场上各连队的队列如左右移动的城墙般。操场边上的树,都在风中唱着一、二、三、四歌。每天、每年都只有在训练中才被操持在手的长枪和短枪,一如订婚而未结婚的年轻人,某种急切让它浑身都憋出了油。就在这个时节上,孔明耀提着行囊回了军营里,因为心情好得要炸开,从内心流出的畅快河水样,滔滔不绝能荡起一轮船。他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的钱,没想到他在离开炸裂准备返回军营的前一天,在自家门前随便站一站,有个高瘦苗秀的姑娘从他面前过去时,朝他笑一下,他面前脚下的地上就长出一枝绿藤蔓。他正盯着那藤蔓发呆时,那高挑姑娘却又返身走回来,站在他面前,脸上平静着,用很小的声音说:“你长得像我哥,我哥长得和你一模样。”然后他就心慌意乱地盯着那个姑娘看,看见那姑娘的眉毛有一节指头长,一根根又黑又亮,月状弯弯两排儿,悬飘在她明秀诱人的眼帘上,嘴角上的笑,如晨时太阳的一束光。他从没有这么近地和一个姑娘待在一块过,从来在军营都没有闻到过姑娘身上那种香味儿,说是肉香又是香水味,说是香水又明明是从那姑娘胸前发散出的乳香味,笑着和他说话时,脸上也如盛夏炸裂开的一蓬花。

——“你能陪我到炸裂的街上走走吗?”

——“你要真是个当兵的,就请我到饭店吃顿饭。”

——“有种你就陪我到前边宾馆开间房,我们单独坐坐说会儿话。”

直到回到军营明耀都还不敢相信那天黄昏之前发生的一桩一档的事。不敢相信他真的做过那一桩一档的事。汗像一桶水样从他头上脸上浇下来,脚下的藤蔓就在这时开花了,每一枝叶上都有红花黄花和紫花。花香味浓烈刺鼻,把他香醉到浑身无力,双脚发软,差点倒在那蓬花面前。他就跟着那个姑娘走,把那一蓬藤花留在身后边。可跟着走到街角时,他当兵前就废在街角的石碾上,跟着又开出一碾盘的山茶花。到了一家饭店的门口上,饭店门前的一对石狮子,忽然成为一对迎宾的花篮摆在门口两侧旁。花篮里插满了玫瑰、金菊、芙蓉和火红火红的凤凰花,如同在饭店两侧燃着腾起的两团火。最后到了一家并不怎么豪华起眼的宾馆里,拿着钥匙开门时,明明那门是涂着黄色的漆,漆片下裂,有一层一卷的黄漆陈片翘起着,然在钥匙插进锁孔的一瞬间,那门成为嫩红新漆了,漆香味和她身上的香味混合着,一潭湖水般把他漫天漫地淹进去,差一点把他呛息淹死在那潭湖水里。他已经记不得他们待的宾馆房号是多少,记不得宾馆的房间有啥儿摆设和装饰,只记得门一开,那张雪白阔大的床铺上撒下的各种丝绸花朵花瓣儿,飞来打在他眼上,如同一大摊火液浇在他面前。绸花缎瓣有二寸那么厚,人躺上去若不是身子陷在了那蓬软床上,一定会从那丝绸花上滑下来。在那绸花缎瓣的床铺上,他和她有了那档儿事。

她教着他有了那档儿事。

他们完事后,床上所有丝绸花瓣都沾在他浸满汗水的身子上,在他用床单遮着身子去他的皮肤上摘那花瓣时,她已经站在床下把她的衣服、裙子穿好了。在他忽然还想再有一次那桩事情时,她取出一张她的二寸小照塞在他手里,又说:“你长得像我哥,我从小就想把我的身子给我哥。可我不能给我哥,现在我把我的身子给你就等于给我哥哥了。”

然后她再说:“你想娶我吗?想娶我你就从部队退伍吧。记住我叫葛粉香——一股粉红的香味飘天上——我对你实话说了吧,整个炸裂的姑娘们,一个世界的姑娘们,凡是你这一生听过见过的,都没有我粉香的皮肤好,都没有我粉香的身材好,都没有我粉香脸盘长得好。想娶我你就退伍吧。我三年五年、一生一世都在炸裂等着你,都在这个世上等着你,因为你长得像我哥,我自小就想嫁给我哥哥。”

再然后,她就从那开满绸花缎瓣的屋里消失了,说她还有别的急事不能不走了,不能陪他了。说想我了你就看看那照片,再想我了你就从部队立马退伍吧。不等他穿好衣服系好扣,她就从那间宾馆的房里一闪而逝了,像一道美虹风吹云散样,使他在那一瞬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儿事,那从天而降的爱,端在手里的水泡一模样,一眨眼,水泡就破了,手心只还有一滴水丝水渍了,直到他看着她走后,重又关上门,他把手里的照片捧到眼前看,那照片如火样把他烫一下,落在床上他才看清楚,那照片是她的一张全裸照,人像一柱粉色玉肉样坐在一张床铺上,两腿间的隐私那儿盛开着一朵奇大奇大的玫瑰花。

第二天,他返回部队了。

第三天,黄昏之前赶回军营里,他被一种兴奋的空泛胁迫着,人像被神魔左右样,想到她突然给他带来的浑身的刺甜都有一种欲望要从身上挤出来。想到他已经有了一百万元的钱,都想朝谁的脸上撒泡尿,再用那钱去把他脸上擦一擦。

在走进军营的那一刻,他站在门口朝前后左右不自觉地笑了笑,为了证实这几天发生在身上的事情全是确真的,他伸手去口袋摸了摸那张包在一张洁白纸中的小照片,然后才提着行李、挺着胸膛朝那有两个哨兵的军营大门里走。过门时哨兵给他敬了一个礼,他不仅还了礼,还抓出一把糖塞进了哨兵口袋内,且还在那一把糖里夹了一张一百元的钱币。那哨兵从口袋取糖时,摸出了那张百元的票,惊慌愕然地望着他,他对哨兵说:“我是百万富翁你信吗?那一百块钱你下哨了到街上随便吃顿饭。”说着慌忙走掉了,生怕哨兵追来把钱重又还给他。路上碰到两个同连的兵,他一样给人家每人抓了一把糖,每把糖中都有一张不是五十元、就是一百元叠成糖块物形的钱币混在那糖里。他就这样一路分发着夹有糖钱的糖块回到了连队里,且每次塞给战友糖钱后,都慌忙再离开,生怕人家发现那钱还给他。当事后果真有兵发现了,那士兵拿着那钱去找他:“老班长,这是你给的糖里混的钱。”他就很郑重地推着人家的手:“瞧不起我是吗?对你说——我是百万富翁你信吗?”如果那士兵怔一怔,笑一笑,收起那钱走掉了,也就万事皆休,欢欢喜喜了。如果那兵执意要把那钱还给他,他就接过那钱币,当场撕个粉碎,两眼瞪着那士兵恼怒道:“你以为我是巴结贿赂你?你不想想你配吗?你当了几年兵?我当了几年兵?别人唤我老班长时,你还在马路边上见到当兵的都叫叔叔哪!”

喋喋不休地说着教训着,可他的一只手总是要不断地伸进口袋摸摸那张二寸小照片,似乎只要那照片在,他就敢这样说,没了那照片,他就没有说这话的底气了。就这么,至黄昏夕阳铺开时,全连没有进行黄昏训的兵——炊事员、卫生员、饲养员和下哨回来的,都拥到他的宿舍朝他敬礼唤他老班长,唤他孔排长,都围着他的床铺坐下来,问他家里还好吗?家父的丧事办得顺利红火吗?说你父亲到底什么病,七十来岁虽然是喜丧,可现在活到八十、九十岁的并不稀奇啊。然后太阳落山了,黄昏训的士兵都从大操场上回到了连队里。军号声和开班务会的哨子声,犹如枪林弹雨合奏而起的音乐样。大家都从明耀身边离开了。全连人都知道当过代理排长的老班长,探了一次家,身上钱多得如军营杨树上的叶。就都惊异着,哑然着,相信的从嘴里喷出一个字:“操!”不信的想了天长地久后,就连连摇着头:“怎么会?怎么会的呢?”

连队熄过夜灯后,连长派人来找了孔明耀。以前都是大事小事孔明耀要主动到连长屋里去汇报,可这次,孔明耀直到连长第三次派通讯员来请他,他才大咧咧走进连部去。连长的宿舍在连部那排房的东面,里边无非是床铺、桌子、椅子、洗脸盆、洗脸架、塑料水桶和挂在床里墙上的枪,贴在对面墙上的世界地图等。孔明耀来前在门前唤了“报告!”后,朝连长端端敬了礼。

连长说:“你休假回来该到我这销假呢。”

明耀笑了笑。

连长说:“难道你不想进步了?敢违反纪律了?”

明耀笑了笑。

连长说:“记住,你想提干的报告还捏在我手里,我都还没有报上去。”

孔明耀脸上依然挂着笑,他坐在连长的椅子上,连长坐在自己的床边上。然后,他就对连长说了那句话:

“我当这么多年兵,这么努力都没立过功,现在想要个二等、三等军功章,我要把这当做礼物回家送给一个人。”

这样说着时,孔明耀还是在手里捏着那张二寸小彩照,像捏着一团滚烫的火,有汗从他手心冒出来,他担心把那照片汗湿掉,趁连长不备又把那照片装进了口袋里,然后他就从连长屋里离开了,走得坚决毅然,脚步声和锤子落在砧上样。而连长,是拉开屋门要出来送他的。可当屋门半开时,他愣在门口上,却想到要不要叫军医到连队给这个老兵看看病?他怎么一奔丧探家就有了精神病?

就这么,哗地一下,孔明耀坚决退伍了。

他决定不再在军队进步提干是在很普通的一夜里。那一夜,他在黑夜的床上睡不着,因为有精液从腿间溢出来,也就取出粉香的照片看了一会儿,便哗地一声坐起来,义无反顾地决定退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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