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紫夺朱 61
年仅十一岁的洛川寻抱著一个小包袄站在门边,太监尖声道:「候著,我去禀阿吉师父。」
洛川寻应了一声,规规矩矩站在门边。有两个厨娘提著菜蓝子打门前过。
「太子又换了一个美人。」
「我有见过,那个美人一看就厉害,是个心气高的主子。」
「哈,我们府里没有心气高的主子,但多的是过气的主子。」说到这里,两个厨娘掩嘴窃笑颇为幸灾乐祸。
洛川寻抱紧了手里的包袱,恍然无声地吐了口气,心道太子看起来是个寡情的主子呢。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带著阿吉匆匆来了,指著道:「喏,就是他。」
阿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还不错,看上去挺乾净,来府上都想做些什麽呀。」
洛川寻放下包袱,叩了三个响头,道:「阿寻想去厨房当杂役。」
阿吉一愣,皱了一下眉头,道:「太子很看重你们这批小奴才,没准将来的侍卫,骑兵都在你们当中出呢。」
洛川寻微微羞涩地道:「但是我听说在厨房帮工伙食最好。」
旁边的小太监听了噗哧笑了一声,阿吉拉长了脸训道:「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李朝英与冬青见洛川寻跟傻了一般立在门前,只得接过太监们递上来的油纸伞替洛川寻打上。
洛川寻突然加快了步子,李朝英与冬青几乎跟不上他。
他走到了自己曾长久居住的小院子前,推开门,他不过走了几日,里面竟然已经蒙上了一尘灰,像是这府里没有人敢进他的屋子,便也没有人打扫。
洛川寻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摸过那些灰尘,他那次重伤复原,元林的书房也是这般落了一层灰。
元林的手指在桌案上也这般划了一下,微笑地道:「时光就是这样,有的时候是回忆,但有的时候就会是尘埃,你付出再多,只要轻轻一吹……」他对著自己的手指轻吹了一下,才道:「便会什麽也留不下。」
洛川寻反手将门一关,李朝英与冬青几乎及闸碰了一鼻子,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只好在外面守候。
洛川寻将还随意塞在角落里的木箱打开,那里有他从未拆过的一些来自元林的礼物。
他打开了第一份,那只锦囊是茶色的锦面,玉簪花的暗纹底子,他当时一见这个锦囊就想起了随云的那只,心头一阵愤怒,直接将锦囊丢在了这只破箱子内。
一枚圆石从锦囊里滑了出来,却不是一枚昂贵的古玉,而是一块黑色的雨石,正是他这几日遍寻不著的雨石,也是元林站在宫门前捡起,然後拿著它对自己说了一句怎麽也想不起来的话。
洛川寻捡起它,那块石头微凉,光滑,带著雨水的清新,将它翻转过来,它的正面也篆刻四个小字,不是什麽君子如玉这些恭维话,而是「缘由在君」。
缘由在君,元林把他们的起始与结束都交给了他,从他跨进这所大门,来太子府避难起,洛川寻便开启了两人的缘分,也是由他颠覆了元氏政权,从而结束了两人的缘分。
洛川寻紧紧握著那石头,从元林将这枚雨石赠给他开始,这十年里都只有元林一个人在这个缘分里挣扎,他淡然的等待,到痛苦的强硬,最後是绝望的平静。
洛川寻轻轻解开了锦囊,将那枚雨石小心地放了进去。
他的手伸向其他的类似的锦囊,那里东西一样一样呈现在面前,都不算什麽值钱的玩艺,里面甚至夹了一根狗尾草,洛川寻扯了一下嘴唇,微笑了一下,元林在这方面一直都不太大方的。
这里面一共有九份生辰贺礼,因为其中的一份是一匹马,算起来那是洛川寻唯一知道的生辰贺礼。
那还是他第一年得到的,当元林将那匹逃走的小红马牵到他的面前,他也曾经有过片刻的感动。
这麽多年,他没有为元林一些举动感动过吗?
有的,只是一半被他的理智给压制住了,另一半被他对元林感情的不信任排斥了。
他得到的最後一份礼物,也是最大的一份礼,看起来彷佛是卷轴,大约是元林自己轻笔写了一幅什麽横幅便算作寿礼吧,洛川寻有一些迫切地打开它,他很想知道元林说了一句什麽。
随著卷轴缓慢地打开,李朝英与冬青突然听到洛川寻的一声惨叫,两人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即破门而入。
只看见洛川寻颤抖著手里抓著一份卷轴,他张大了嘴,拼命地吸著气,却好像完全窒息了,根本无法呼吸。
李朝英与冬青立即扑了上去,只扫了一眼卷轴,李朝英也张大了嘴,吃吃地道:「我,我的天哪……」他指著那卷轴,对冬青道:「元太祖的……密诏。」
多少人,从皇太后向宁,皇帝元竟,紫氏,元氏,所有的人都在为这张不见踪影的密诏费尽心机。向宁为了找到这张密诏,不惜废掉一个太子,沈氏以拥有它的消息而善价待沽,紫云甚至把整个太子府都翻过来了,而它却一直都待在一间根本没有任何人把守的破屋子里。
冬青紧张得都快跟洛川寻一样不能呼吸了,李朝英慌忙从洛川寻的手中将那张密诏拿开,以免颤抖得如此厉害的洛川寻不慎毁坏了它。
洛川寻依然无法呼吸,他虽然张著嘴却没有丝毫呼吸的声音,李朝英手起掌落劈在了他的颈脖上,洛川寻眼前一黑,晕倒在冬青的怀里,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冬青良久才惊魂稍定,喃喃地道:「你刚才袭击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