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景笙果然说:“奇怪,生日怎么差了那么远……你不是说,咳,我的生日是根据你和妈妈的那个……算的么?”
荣启元按住自己眉心,“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去了一趟医院,有个助产士说,你就是在他们那里出生的,还给了我这个……我不知道……”
荣景笙愣愣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荣启元已经被这个问题纠缠得精疲力竭了。他实在没有力气再隐瞒下去。
“景笙,你可能不是我的儿子。”虽然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他还是重点加了“可能”两个字。他的声音在发抖。
荣景笙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纸掉在了地上。
“你说真的?”
荣启元说:“我现在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这东西不能说明一切……所以……我们……我……我尊重你的意见……”虽然他很想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出来,可是说到最后竟语无伦次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嘲一番过后,忽然就多了些无畏的勇气。
荣景笙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荣启元遥遥头:“不,这件事还没有定论,我不能贸然告诉你——”
荣景笙忽然很开心地笑了:“你今天这样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是不是因为这个?”
荣启元咬牙说:“我会再想办法证实这件事。如果这是真的——你愿意留下来也可以,我会一直照顾你。如果你想找你的亲生父亲,我也可以叫人去调查——”
“不用了。”荣景笙非常干脆地说:“不用再去查了。这张纸上的时间应该是对的。我看到这个就想起来了,妈妈似乎曾经说过我是夏天出生的,可是你给我推算的生日却是在11月。”他说得很快,荣启元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在这时候保持镇定。
这份镇定给了荣启元一股力量,令他能够支撑下去,面对即将来临的一切。
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算不能以父子的关系留住荣景笙,他也还有别的路可以走。现在全国人都知道荣景笙是他的儿子,他还可以想一些合理的借口,让荣景笙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对,就这样。
“不,这事情很严重,不能就凭这张纸还有你那点模糊的记忆就下定论。我一定要查个清楚。”荣启元说着站了起来,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果断坚决的总统。“你,先回你房间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他扬起头,手按在荣景笙的肩膀上:“你不要想太多。无论结果是什么样的,我们都——”
荣景笙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像咬住主人裤脚的小狗,怎么都不愿意松开。
荣启元接着说下去:“我真的很累,你回去吧。”
荣景笙很认真地恳求:“爸爸,不要查了。我反而觉得……这件事其实没那么重要。”荣景笙看着他的眼睛,“上次,在堪尔——”
荣启元的脑海中轰隆隆一声响
上次,在堪尔,也是这么一家小旅馆,也是这么个小小的、昏暗的房间,他猛然发觉了荣景笙那不能为世所容的念头。然后还有他自己的。
荣景笙说:“上次你说,你是我爸爸,我是你的儿子,我们之间,仅此而已。然后你就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急匆匆地坐飞机回了花都——你有没有想过,我就这样被你扔在那里,我会怎么想?”
荣启元回想那个时候,喃喃说:“你说,我是懦夫。”他的语气很无奈,“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懦夫。我不能做任何——任何——”荣景笙冷笑:“任何会影响你的名誉的事。所以,你宁可瞒着我,宁可就这样一直做我的父亲,也不愿意告诉我真相!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们完全可以——”
“够了!”荣启元猛然吼道。这想法实在太可怕了,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限度。他用力挣开荣景笙的手:“你回去吧。”荣景笙咬牙切齿说:“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儿都不想!”荣启元断然说:“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是一回事!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我不是你,做错了事还随时有人在后面给你收拾烂摊子!”
荣景笙仿佛最后一次问似的:“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荣启元扭过头去。
“你再敢提这件事,我就把你送到国外去——你这辈子休想再见到我!”
荣景笙苦笑:“那你也再也见不到我了。”
荣启元试图劝他:“景笙,别这样……这张纸,我们就当它不存在好了……我们还是一家人,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荣景笙不知可否,低头想了片刻,然后走去倒了杯水。
“你别急,先喝口水。”说着就把水杯举到了荣启元唇边。荣启元看一眼杯子里的水,总觉得不大干净,犹豫了两秒钟。但是想想这是荣景笙倒的,皱着眉头喝了几口。喝下去又觉得不对劲,那水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然而荣景笙始终不肯松手,他没办法,只好一口气喝完。荣景笙放下水杯,又拿起了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