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一个人偷偷溜出柴房,把冯都撂下了,这会儿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墙出来,跳下去时听见一个女娃生气的声音:“倒霉!里面还有人!”
冯都吓了一跳,连忙问:“谁呀?吓唬人啊?”女娃忽然意识到什么,起身跑了,冯都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但他满心都在电视上,也没有深究,在胡同口东张西望一番,见没有人,低声自语:“糟糕,《沙家浜》应该开始了。”然后闷着头就朝肖家跑去。
女娃躲在对面胡同里,狠狠地盯着冯都的背影,还不忘淬了一口:“讨厌鬼!”
冯都跑进肖家院子却站住了,四周没有半个人影儿,疑惑地东张西望:“怎么没动静,看电视的人呢?”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过道口,向后院观察,隐约看见有人影,他好奇地盯着,没敢出去。
那时,肖从正坐在石桌前喝茶呢,文彤举着暖壶为茶杯里加水,嘟囔:“幸亏肖战把天线给拔了,要不今天还是俱乐部。”
肖从叹息一口气:“拔掉天线电视自然就看不成了,不过以后啊咱们也别看了。其实呢你说得对,咱家总不能真成了俱乐部吧?不仅影响你,也影响肖战的成绩,马上就开学了。”
角落里的冯都小声嘟囔:“拔掉天线?什么意思?”
这也没电视可看,冯都就悄眯眯的离开了,回去后还跟冯奶奶把这事儿说了一遍,冯奶奶感叹:“这几个月你肖叔叔家让街上这帮人祸害得够呛,每天电视散了场他们后院就得做大扫除,我从后窗户里都能听见。你武大爷那帮人太能闹腾,哎!其实电视有什么可看的?我看了几天就看够了,最近我连后院的门都懒得进。”然后还叮嘱,“小都子,这个事千万别到处乱说。”
冯都连连称是。
这会儿子,文彤和肖从还在聊家常,文彤一脸愁容:“你一个月就二十二块钱的生活补助,我在外文局也一直闲着。如果老二出生了,凭咱们这点钱拿什么养活?我不希望孩子的生活条件太恶劣。”
肖从连忙说:“唉,外地出版社的同学请我帮他编辑两部作品,不署名但给编辑费。我怕别人说闲话,没敢接。”语气里满是和文彤商量。
文彤疑惑地问:“出版社的找你做编辑?”
肖从苦笑着摇头:“要是做编辑就好咯……是他们社里新来的编辑是工农兵学员,连字都认不全!字都认不全,做什么编辑啊!”
文彤一梗脖子,挺直了腰:“接,咱自食其力,怕什么?”
原本肖从还有点担忧,但生活所迫,又有妻子的鼓励,他连忙点头:“好,那我联系好了就去趟辽宁出版社,见见作者,然后就给他们做编辑。一套书的编辑费好歹几百块呢。”
文彤满意地点点头,脸上挂着笑容,手不自觉地揉起肚子:“这还差不多。不过老肖,今天单位也给我派了任务,去上海。说上海那边刚刚引进了一部英语教学片,急需翻译,让我过去帮个忙。火车票都买好了,我回来是收拾东西的。”
肖从还有些担忧:“你这刚怀上……”
文彤连忙说:“不去也不行啊,我们外文局好不容易才有点活儿了,咱们俩也不能老闲着呀。”
肖从又问:“咱俩都走了,肖战怎么办啊?”
文彤指了指屋外:“要不跟前院的冯奶奶说说,就两三天的事,吃饭问题好解决。”
肖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行,冯奶奶人不错,只要肖战别胡折腾,给人家添麻烦就行。”
就这样,肖战就在冯都家里蹭两天饭。这俩孩子不在一起时就想,在一起就不对盘,第一天吃饭时谁也没搭理谁,冯奶奶还劝了冯都两句,让他不要和肖战较劲儿。
原本电视机事情拔了天线,不看了也算个完,但冯都听到老爸和奶奶聊天,说是隔壁院里看电视收一毛钱一个人,灵机一动来了鬼主意,想让肖战照搬别人的办法。一来可以挣钱,二来他们一帮孩子也能看电视了,三来嘛,冯都和肖战做了个交易,只要他出主意就可以随便看肖家书架上所有的书。
正好那时候肖战的父母都出差,一个去了辽宁,一个去了上海,没人管着肖战,他也觉得是个好主意,第一天晚上就挣了一块八毛钱,正洋洋得意呢,却得罪了不愿意付钱的四婶,满心满意地想着怎么收拾他们,就将事情告诉革委会主任李铭柱。李主任兴奋地在额头摸着:“哎呀阶级斗争一天不抓,牛鬼蛇神就会钻出来!看电视还要收钱,这叫投机倒把,这叫资本主义尾巴!阶级敌人也太猖獗了!”
四婶眼睛里直放光,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对!赶紧把他们家的尾巴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