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家宴,我儿只忙着喂食老三,都没顾上自己吧?”
颤声一语道出口,又是不等刘荣做出反应,栗姬便陡然从榻上起身。
“来人!”
“速备饭菜肉食!”
感受到母亲这直白、纯挚,又热烈到滚烫的浓浓爱意,刘荣几欲开口,终还是含泪一笑。
或许这,便是过去十年来,刘荣被母亲‘坑害’无数次,却只得逆来顺受的原因。
——栗姬,很蠢。
尤其是作为宫里的女人,而且还是生下当今天子启前三个儿子的女人,栗姬,实在有些蠢的过分。
如果是盟友,那栗姬绝对是个称职的猪队友、铁打的吊油瓶。
但栗姬不是。
栗姬,不是刘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既可以合作,又可以舍弃的政治盟友。
而是母亲。
一个不大聪明,甚至完全可以称得上‘愚不可及’,却对刘荣满怀慈爱,又有些笨的可爱的母亲。
后世人常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此刻,刘荣心中,也朦朦胧胧闪过一句话。
子,不嫌母蠢……
“来,快吃!”
“在太庙这几日,当是饿坏了我儿吧?”
“瞧这脸,都、都瘦的脱了相……”
宫人们端来餐食,栗姬下意识便端起粥碗,抬手便要喂;
只三两句话的功夫,泪珠又滴答滴答落了下来,已经哭的有些暗哑的嗓音,也随之再度带上了哭腔。
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憋闷,刘荣终也抬起手,轻轻接过母亲手里的粥碗。
乖巧地喝着粥,那复杂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母亲满是憔悴的面容之上。
作为当今天子启第一个女人,栗姬,很美。
甚至可以说是美艳不可方物。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足三十岁,妇人二十多岁就能被称‘黄脸婆’,过了三十就可以口称‘老妪’的时代,栗姬这三十好几的年纪,本早该人老珠黄。
但即便已年过三十,更曾接连生下三胎,此时的栗姬身上,也还是能让人看出‘绝色美人’的影子。
——眼角生了些尾纹,柳眉下的双眼却依旧明亮;
脸颊两侧的皮肤已有些松弛,却仍洁白如霜。
挺拔而又小巧的鼻梁,让眉宇间若有似无的刁蛮,反更多了些活泼、调皮的意味。
只此刻,刘荣却从那布满血丝的双眸中,看到一望无际的忧心和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