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停止前进。”
随着红歹的号令,东金军阵徐徐停在宁远二里之外,红歹脸色阴晴不定。
孟固尔泰昏迷不醒、所部损失惨重让红歹明白,所谓远远绕行,应是军阵被炮火打散了,无法再衔尾追击。
“让各贝吉列收拢溃兵,速速回归本阵。咱们绕过去去看看。”说着,红歹策马向前。
“大汗,危险,小心城头火炮。”萨哈里安劝道。
“无妨,曌国火炮什么时候打得这么准了?五哥他们也只是离近了被群子所伤。伞盖旗号不要跟着就是了。”红歹踢马加速,其他人也只好跟上,所有的大旗都定在原地。
宁远城南三百步外,背对阳光,红歹将宁远城上下看得清清楚楚。
城头旌旗招展,人影隐现,垛口隐约有黑点间杂;城下两条新挖的壕沟,大约距城墙三十步一条,五十步一条;里面那条壕沟后面是新堆的矮土墙,土墙内是首尾相接的车阵,车厢板上也有一个个小黑点,红歹知道,那是曌军火炮的炮口。
红歹久久不语。
宁远城下的车阵还是当年戚继光的样式,厚重的大车一侧向外,向外的厢板上开有两个炮孔,炮口从孔中探出;车上是两门口径在二寸左右的弗朗机,都是平射的角度,遇敌则轮流打放,保持火力持续;除此之外还有火箭车、偏厢车等其他车辆。与其对垒,若无厚重的盾车,根本无法逼近。
南城是最利于攻城一方的,只因自南向北攻城,全天都不会被日光耀目。现在袁崇焕却把车营布置在了南城,而且是城外,显然是要跟自己搏命。
“各旗辅兵、阿哈奴才立刻下马砍树,制作盾车、云梯,装土袋,两个时辰之后,填壕攻城。”红歹沉着脸传下命令,身边诸贝吉列闻言都是一愣。
两个时辰能造出多少盾车?此时疾驰而来的绝对没有工匠,那些被主子配给了马匹的奴才倒是能干活,可是造盾车就差了许多,这不是有力气就能做好的。没有斫轮老手,盾车难成,成了也不好用。
“大汗,不可,我军没有盾车,仓促制作数量不足,恐伤亡惨重。况且我军中云梯也不多,都在后军,不能攻城。”代沙恩驱马近前劝说红歹。
“攻锦州有盾车尚且折损众多族中勇士,如今无盾车,两个时辰又能制作出多少,岂能攻城?岂不是要将族中勇士折损干净。”阿米恩开口折损闭口折损的反对进攻。
“是呀大汗,我们一路疾驰,没有盾车可用啊!不能攻城啊!”诸贝吉列纷纷反对。
没有盾车,攻城根本就是取死之道,现在来到宁远城下的大部分可都是各部正丁,可没有多少奴才。折损本部的战力,谁也不愿意,谁都知道,没了人也就没了地位。
看到所有人都反对攻城,听到阿米恩的“折损”之语,红歹心中怒气陡升:还没有回沈阳就已经这般,若真是无功而返,这两个混账必定要分权!这城,一定要攻。
“昔皇考太祖攻宁远,不克,今我攻锦州又未克,似此野战之兵尚不能胜,其何以张我国威耶?”红歹疾言厉色,一拨马头,向城北本阵驰去。
初登汗位,初次征曌,十几日下来损失惨重,本欲立威的红歹已经是气急败坏,积攒的怒气与受损的颜面以及马上就要相伴而来的威望受损、权力流失令他失去了一贯的阴沉与理智。
临到本阵,远远地只见一片哀鸿,那是孟固尔泰、吉尔哈兰、阿吉格尔三旗和鞑塔尔诸部的阵位。看军阵的规模,几乎少了近两成,还能站在阵中的也有许多带着伤,整个军阵眼看着就没了气势,似乎头上笼罩着一片肉眼可见的愁云惨雾。
“大汗,不宜再攻城了。”萨哈里安打马紧追上来,低声劝说道。
“嗯。。。。。。”红歹鼻中呼出一口长气,没有说话,向白甲兵聚拢的大旗驰去。
阿吉格尔站在旗下,孟固尔泰、吉尔哈兰和其他几个身受重伤的台吉、甲喇章京都躺在临时制作的担架上,担架下面都用棉甲垫着,头上是临时用行军帐篷搭起的遮阳棚。
吉尔哈兰左胳膊耷拉在担架上,明显是断了。鲜血浸透了上臂裹着的白布,不过人还清醒,见到红歹过来,挣扎着要起来行礼,红歹上前按住了他,“不要多礼了,躺着吧,怎么样?除了胳膊。。。。。。”
“回大汗,臣无碍,只是以后怕不能随大汗上阵了,这条胳膊中了炮子。。。。。。恐怕是废了。”吉尔哈兰面色苍白,语气低沉,说上这么几句话就又冒出了一头冷汗。
“无碍就好,你也不必丧气。一条胳膊算什么,对本汗来说,你的智慧胜过千军万马,将来你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帮得上本汗。”红歹温声安慰。
此时的红歹,又恢复了几分之前招贤纳士的贤王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