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语速温和而缓慢:“对于我们来说,他是敖乌一缕魂魄所化的凡人,我见他便想起敖乌,慰我怀念。但是对于林阿白来说,他自从出生以来十八载都是林阿白,将其他的一些东西强加给他,对他来说难免不公平。”
长宁宗主细想她的话,这才意识到她似乎从未将林阿白等同于敖乌,亦或者将林阿白称呼为敖乌转世,甚至在将林阿白接来长宁宗之后,也妥帖地照顾着他的情绪。
长宁宗主对此虽然不能彻底认同,但也知道这些都是白霜性格使然,便点头称是,同时抛出难题:“那鬼离那边?”
他们老祖宗虽然可以把敖乌和林阿白分开对待,但是那位魔窟之主却并非如此,甚至于他对这个少年姓甚名谁根本毫无兴趣,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取出林阿白的神魂安置在敖乌的肉身之中,实现敖乌的起死回生。
对于一个疯狂的父亲来说,什么公平不公平都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他眼中只有自己的儿子。
想起这位魔窟故友,白霜也有些头疼:“此事我会想办法的。”
白霜和长宁宗主继续聊着天渐行渐远。
他们身后走过的小径上,白衣如雪的少年慢慢显露身形,他攥着手里的一片障叶,脸色明显越发苍白。
许久之后,他眼神才微微动了一下,而后他再度催发了手中障叶,身形再度在原地消失,他沿着小径一直走到踏雪殿的山下,又左拐右拐,专门走一些隐蔽的,人迹罕至的小路,有的甚至连多年都生活在这里的长宁宗弟子都不知有此去处。
林阿白时而加速,时而放慢,就这么约莫两个时辰有余,就在已然即将走出长宁群山的时候,他才停下脚步,左右看了一眼,闪身跳进了旁边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口似乎有一层奇怪的结界,林阿白刚一融入此间,身形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山洞内,他揉了揉眼睛,努力适应了晦暗的光线,山洞不大,十步便足以走到尽头,正中央处,有一具若隐若现的神魂悬停在那里。
那神魂一身青衣,是个美貌女子,眉眼在黑暗的山洞中窥不分明,但也能辨别出那是极为典雅的雍容美人,单单是那么静静立着,便足以令人屏息凝神。
林阿白尊敬地对着神魂行礼:“见过师尊。”
神魂虽然模样雍容华贵,但是姿容却极为散漫,她颇为享受地盯着林阿白的模样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乖徒儿快起身。下次再来不必如此谨慎,绕来绕去的净是麻烦。你只要带着手里那障叶,就不怕有人察觉你的踪迹!那可是我的宝贝,只要不是飞升的仙人,都无法辨别出你的行迹的。”
“白霜不是普通人,还应谨慎。”
每次林阿白说起白霜这个名字,这神魂都会有片刻失神,但是她为人处世段位极高,根本不给林阿白看见自己失神的机会,待林阿白再抬起头,她便依旧又是笑眯眯的:“修众生道的半神又如何,发现不了就是发现不了!”
林阿白知道自己这位神秘的师尊对于自己的宝物一向自负,不过她确实是也有自负的本钱,最起码,她目前送给他的宝贝,他根本没听说过修真界中有第二件。
神魂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心事重重的,谁敢惹我们阿白呢?”
说实话,出于谨慎,林阿白对这位师尊从未全部信任,他觉得她也并不信任自己,他也许只是她被关在这里不能离开,因而用来解闷的玩具罢了。
但是林阿白着实无人商议,只能向神魂求助:“您可记得当年见我第一面的时候,说了什么?”
“哦,当然记得,‘小弟弟模样这么好看衣服还穿这么少,难道上辈子是菩萨吗?快给信女留个联系方式呗’。”神魂面不改色。
林阿白无言:“下一句。”
神魂废了半晌劲,才想起来自己当时第二句说了什么:“卧槽,怎么长了个蚯蚓的神魂?”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歉:“当时我就是嘴巴快,你别将这事放在心上。我当真就是夸你好看来着……“
林阿白一点也不像跟她纠结这个,自顾自地询问自己的问题:“我的神魂真的很像蚯蚓,有没有可能……是龙?”
“你这么说倒是有点像。”神魂道,“就是缺了爪子和尾巴,像是被什么东西烧掉一样……咦,这烧伤我可太熟悉了,骨头缝都疼起来了。”
林阿白点破:“您没骨头。”
“昔日有幻肢,今朝有幻骨。不可以吗?”
神魂经常说些林阿白听不懂的话,他早已习惯,连问都懒得问,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正准备离开,改日再来看望她,熟料她却主动关心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帮你吗?”
“不必,只是关于宗门白霜老祖的一些琐事,但是我尚且能够解决。”林阿白在神魂面前,是个坚强而又有分寸的少年,这是他给自己挑选的人设,虽然不一定讨喜,但是却足够安全。
神魂故作随口地问了一句:“又是白霜,你们宗门白霜老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不经意一问,林阿白果然没多做注意,甚至还以为她只是关心自己,他想起小径之上白霜和宗主的对话,心情有些沉闷:“她是个又强大又细心的人,面对她之时,须得时刻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