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的,则是一具具尸体……不,应该说,是躯壳。
尽管一动不动,白无一还是确定,这些躺在地上的人——包括罗格,都还活着,都还有着呼吸。
换句话说,都是可以被夺舍的对象。
“怎么,”
那面具后模糊的黑影陡然转头,以一种让白无一极为熟悉的语气问:
“我还以为这次你也打算视而不见呢。”
“当然不。”
白无一静静盯着这一幕,说:
“也许你不该用这一幕。”
黑影发出轻轻的笑声,比起外方那些佛陀的一切情绪,白无一只觉他更丑恶可怖百万倍。
但同时也……
“可这一切都并非我这边选择的呀,是……你自己想到的,不是吗?”
“……是啊。”
眼前的景象一点点虚幻起来,白无一看似平静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的愤怒总是这样,以无可奈何的悲伤告终……这一切纠缠太深,哪怕是我自己也无法分清,你,自然也无法分清。”
苍白的悲伤撕裂了青色的愤怒,从稀疏雾气中所浮现的,是佛陀略带怜悯的脸,以及一身渐渐苍白的袈裟。
“客在外方,亦不得自在。”
佛陀手中手势又一次转变了,这次他无名指与拇指拈合,持说法印:
“何以却言可救僧?”
“你果然就是主祠有司……”
白无一咬牙说了一声,随后迅速将视线抬向上下两边,只见岳清死死将剑握在自己虎口中,以此抑制着强烈的拔剑冲动,下方徐州则已经泪水涟涟,双手开始不断捶打脆弱的血管壁。
“我们是来救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白无一一边大声说话以惊醒两个依然沉浸在幻境中的人,一边用手和脚去顶那两人:
“你何必这样对我们?再这样下去……你并不是能在这里逍遥自在啊,你、还有这里所有人,在明天就要死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焦急与悲伤,尽管刻意,却因之前场景的残留,并不显得虚假,其情感传至上下二人耳内,便将愤怒染为了悲愤,使悲哀的雨逐渐熄灭了愤怒的火苗。
而这一切,并非错觉。
当真……有滴滴乳白色的苍白雨点,从无数破碎佛尸中滴出,穿过短手佛陀覆盖管壁的只只手掌,自白无一身后一点点开始淤积,似随时可漫过他之鼻息。
而恰如其分地,徐州和岳清两人,也有些精疲力尽地醒了过来。
“救我。”
那佛陀声音淡淡传来,不再与三人对视,而是自顾自转身离去,身陷于中:
“何为得救?何为救赎?客人所言,我是一概不知……”
说着,他便缓缓抬头,看向那些滴落如水的群尸佛陀,呢喃着长叹。
“我虽应承客人所呼一句:有司,实际却早迷迷糊糊,意识如幽灵在此世漂浮不知何许时也,每日所闻,最惯常的,不过是一声声哀哭凄鸣,日日反复如初生婴孩之声哀婉久绝……凡生有心者,闻此凄切焉能不怜?凡有仁者,闻此哭泣安能不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