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热的血迹溅了褚云怀一脸时,他才慢慢瞪大了眼,原本翘起的唇角凝滞在了脸上,眼前的所有动作,仿佛都放慢了无数倍。
看着面前祁远那张跟他记忆中分毫不差,灵动艳丽的脸,感官都被无数倍放大,他能看清楚祁远脸上的每一处肌肤,光洁细腻到找不出一丝毛孔。
可与此同时,他也清晰地看见,祁远被血迹染的嫣红的唇瓣,以及那一点一滴,顺着唇角,不断滴落的血迹。
浓稠的血色像针一般刺进了褚云怀的双目,手上的魔气不知何时逐渐消散,直到祁远慢慢在他眼前滑落,他才后知后觉般,知晓发生了什么。
“阿远!”
“祁师兄!”
耳旁传来两道撕裂般的吼声,是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燕宁遇,以及同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祁远挡在了他身前的水仪镜。
褚云怀一把搂住了不断滑落着的祁远,双手轻颤,只能不住地擦拭着祁远嘴角溢出的血迹。
喉咙像是瞬间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泪珠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溅落,褚云怀一瞬不错地看着祁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一时间,褚云怀思绪乱成了一团,迟来的锥心疼痛感让他的大脑无法思考。
他甚至此刻都来不及思考那个让他一直以来耿耿于怀,嫉妒的想死的问题,祁远居然为了救水仪镜,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已经是第二次了。
可现在,他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他的眼中,只有生命力渐弱的祁远,以及满手沾着祁远气息的腥红。
“师,师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会没事的,对,我带你去解毒,我带你回魔族,他们有办法的。”
褚云怀呼吸急促,眼眶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声音喑哑地不像话,搂着祁远的动作像是搂着什么易碎的瓷器,哭的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儿,嘴里语无伦次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祁远疼的难受,真想让褚云怀闭嘴,自己都快脱离了,还要听他在自己耳边哔哔赖赖。
“你有什么资格碰他。”
猝不及防之下,褚云怀就这么一把被水仪镜推开了,而远处的燕宁遇,强撑着站了起来,血与泪在脸上混合,却踉踉跄跄没走两步,又跌倒在了地上。
只能死死看着祁远的方向,伸出手,仿佛隔着这么老远的距离,就能抓住祁远一般。
水仪镜跪趴着,莹润光泽的珍珠掉了一地,这是鲛族的特性,真爱之泪,会化作珍珠。
他抬手想将祁远揽起来,他后悔了,若是早知祁远会为他挡这么一掌,他便不该那么冲动。
看着祁远倒下的那一刻,无数刺骨的寒意在他四肢蔓延,水仪镜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纵使是鲛族被灭,举族上下只剩下了他一人,性命垂危之时。
他也不曾怕过,心底的恨意掩盖了一切,可是就在刚才,他怕的牙关都在打颤。
他原本以为,他的人生,从此只剩下了给鲛族报仇,即便他心底很清楚,鲛族的覆灭,都是他的族人自作自受。
只是他接受不了,偌大一个族群,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一夕之间全部死在了褚云怀的剑下。
可如今,满腔的恨意在此刻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只要祁远能活着,能好,对水仪镜来说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只有祁远了,这个世上,他唯一爱着的,也爱着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