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寒回到侯府时,夜色已浓,他去了一趟春和堂,冬枝就守在外面,见到他准备行礼,李萧寒见里面熄了灯,就知道林月芽这会儿已经睡下,便立即冲冬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推门进去时,他脚步极轻,春萝见到他时,只是起身微微屈腿。
李萧寒撩开床帐,缓缓坐到床边,林月芽正好面对里侧,只留一个后背冲他。
李萧寒白日里的那番怒气早已消散,此刻只想好好看看她,却又不敢将她吵醒,他捏起一缕冰凉的发丝,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阵,最后又小心翼翼地起身,将床帐放好。
他走到门前,冲春萝做了一个手势,春萝便跟着他来到院里,两人又离主屋走远了些,这才开始说话。
李萧寒压着声问道:“她今日如何?”
春萝也用着同样的音量回答道:“姑娘今日晚膳的时候吐过一次,不过精神状态都还不错,只是……”
春萝顿了一下,抬眼去看李萧寒脸色。
李萧寒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这才敢开口:“姑娘下午睡觉轻,赵嬷嬷来的时候她听到了,问寻她什么事,奴婢没有直说,只是说不清楚,侯爷交代过,她可以谁都不用见。”
李萧寒“嗯”了一声,对春萝的这个回答表示极为满意,最后他又不忘提醒道:“不管外面有任何传言,我不希望传进她耳中。”
春萝如今整日都和林月芽在一处,就连夜里林月芽睡着了,她也不会从主屋离开,她在正堂摆了张小床,与卧房就隔着一张屏风,里面但凡有一点声音,她都会立即醒来过去看,所以春萝此刻还不知李萧寒与九公主赐婚的事。
既然不知,李萧寒也不想多说,他临走时又看向林月芽的屋子。
他午膳没用,晚膳也只是在大理寺将就了几口,她倒是好,能吃能睡,似乎如今任何事都无法再影响她。
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一连几日李萧寒都在忙寻找裴愉踪迹的事,其实早从皇帝下旨的那日起,李萧寒也在暗中差人将裴愉跟住。
他派出的人武艺不算高强,却是个暗中盯梢的高手,照他的吩咐,不论发生何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盯住裴愉的行踪。
可就在两日之前,那名暗线也不再向他外传递消息,这在往常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李萧寒又立即开始整理其他地区暗线送上来的消息,但凡是和裴愉有关的,一并抽出挨个梳理。这些消息烦乱复杂,光是理清就耗费了整整一日。
李萧寒如今已经连续两夜未合过眼,却不论再忙,他都会去春和堂看她一眼,只是每次看她的时候,林月芽像是故意似地只留一个后背给他。
直到林月芽生辰这日的凌晨,李萧寒终于找到些许眉目。
这日一早,林月芽看到桌上的煮鸡蛋,才想起这是她的生辰日。
春萝想帮她剥鸡蛋壳,林月芽摆摆手,待她吃得差不多时,便学娘亲那样,拿鸡蛋在头上滚了一圈,心里暗暗道出对往后的憧憬与祝福,她将鸡蛋壳剥掉,想起儿时吃鸡蛋时候的满足,可如今只吃了一口,胃里又开始翻涌。
白水煮的鸡蛋没有味道,可她觉得这是图吉祥的东西,就该吃下去才对,正犹豫那剩下半个怎么吃不会让她反胃时,李萧寒来了。
已经有好几日没见过面,林月芽看到他时微微愣住,他脸色不好,像是许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林月芽起身想要行礼,被李萧寒抬手压住,他顺势拉了凳子就坐在她身旁,垂眼一直望着她。
林月芽以为李萧寒一连几日不来春和堂,是还在因叶默的事而生她的气,她一时觉察不出李萧寒心情如何,便不知该怎样应对,只敢同他一样,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
片刻后,李萧寒收回目光,看向桌上的饭菜。
林月芽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他衣袖,李萧寒又回过脸来看她说话。
林月芽抿唇道:侯爷来前没有说,饭菜都要被我吃光了。
李萧寒淡笑问她:“你可吃好了?”
见林月芽点头,李萧寒拿起她面前的碗筷,直接将林月芽剩的那半碗粥端起,就着她吃剩的那几样小菜,开始吃了起来。最后回头看她手里还举着半个水煮蛋,便又问道:“怎么不吃了?”
林月芽摇摇头:吃不下了。
李萧寒将脸向她手边靠近,林月芽也顺势就把那半个鸡蛋递到去他唇边,李萧寒张口的时候,刻意放慢速度,他唇瓣上的湿润毫无意外地沾在林月芽的指尖。
他一面嚼着那半颗鸡蛋,一面用好看的桃花目含笑望她。
林月芽面色微红,连忙将手收进袖中:侯爷不该吃这些的。
李萧寒擦拭着唇角,眼含深意地看着她道:“我记得从前便教过你,不可废食。”
“可是忘记了?”
林月芽略微一怔,随即想起很早前在云腾院的书房时,李萧寒便同方才一样,从她手中吃糕点,最后连一丝残渣都要吸吮干净,还美其名曰,那是“不可废食”。
想到这儿,林月芽脸上红晕更甚,夏河和春萝都在屋里,他怎么就这样不要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