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
叶家七少爷在那座山上的种种消息,传回了碎叶城中。
“叶家那位酷爱穿蓝衣的少爷,不是自幼好龙么?怎么听说前些日子,他在外边真见到神龙之后,却被吓晕了过去呢!”
刘屠夫口气里带着些讥讽,脸上表情努力装着无异样,可还是能瞧出来点看不起的意思。
旁边一姓翁的卖菜老太太赶忙搭话:“可不是么!咱们这城里的百姓,可是多年前就听闻那叶家七少爷打小时候,就热衷于关乎龙族的文字传说和图画记载,谁承想到底他不过是浪得虚名!”
又有路人经过,听见两人八卦闲谈,迫不及待加入,抢着发表自己的意见:“我也是昨天听街坊们在传,他遇到了真家伙后,竟害怕得当场昏迷倒地,后来足足有整整三天,都人事不省哩!”
“三天?我怎么听说是七天呢?”
又吸引来了一位过路之人的脚步,和他刚出炉的新鲜意见。
可见,聊天总是要有人加入的,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只要谈论的是感兴趣的话题,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那便不断会有不相干的人,兴致勃勃地掺和进来的。
“那叶家的七少爷遇见龙以后,不是都被吓死了吗?”
忽然,场上又多了另一种版本的高见。
“我以为他到现在还没回家,是人都没了,还活着呢?”
……
跃龙门已结束两月之后。
八月秋高气爽的某天。
仍是那身黄衣,骆可奇又去了荒州龙门山一趟,在自己入学那座叫“唐门”的高等仙府之前,专门去见了姓叶的蓝衣郎一面。
兄弟二人,竹林花间,把酒言欢,放情高歌,由日中,到迟暮,再到短短黑夜,再到漫漫日出。
之后,也不得不再次依依惜别。
一人,目送另一人的离开。
很多年后,蓝衣他记得那个秋天的早晨,觉着山下格外的寒冷,宛如大雪隆冬的时节。
原在那一日,他们俩都以为这一面,仅是生离。
可,有时候,有些人一离开,你就不知道会不会再见到那个人。
什么时候是最后一面,在我们意识到这是“最后一面”以前,都不知道那竟真的成了“最后一面”。
然后过了几天。
山上的少年收到了一封信,是那位叫起来很好听,名字诗意般的唤做“晚晴”两个字的,江家二小姐寄给他的,让他想死。
又两日后。
他再次收到了一封信,这回的信上只有五个字,他便不想死了。
他要下山。
他没能下山,遗憾了好几百年。
……
此后的大半年内。
北荒州这片大陆上,大街小巷,大宗小派,流言蜚语,层出不穷。
“北叶一族的七少爷,他其实是个没本事的废物!别看平时装得人五人六一样,好像在修行上有多了不得似的!但给一次荒州跃龙门大考就检验出来了,他原来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水货而已!”
“那小子压根儿,就不是得到了什么神通传承,纯粹是当时他见到神龙现身,人就被吓晕了过去,还昏迷了那么久的时间,是醒来以后他自己觉得丢人,故才编出了这么一套瞎话儿,说自己是接受了什么赤龙的传承来着。”
很久的一段时间里。
北部荒州修行界中。
叶公子好龙之名,蓝衣郎卑劣事迹,徒遭世人耻笑。
而少年他在那座七千九百丈的高山上,和他的名字一样。
心若死灰,了无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