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变成一件痛苦的事,最基本的判断都让他无能为力。想开口说话,可结果不过是呼吸的力度加大,现在竟然就连声音都没有了。
这一定还是做梦,一定还没有清醒过来。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有声音响起,有人进来。
他到底在哪?
再次睁开眼似乎比刚才要容易一些了,他竟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刚刚在花店买了鲜花,她不喜欢这里死气沉沉的,这里该有一些生气与新鲜。
把花放进花瓶,摆好了花,她回身走向床边,却在下一秒愣住。
苍白的脸依旧苍白着,但是不容错辨的是那双乌眸不再紧闭,而焦距正对在她身上。
他觉得自己开始喜欢这个梦了,因为至少还可以看见她。
清醒之后的代价是疼痛,他开始觉得难受,身上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虽然意识还不是很清楚,但已经开始有反应了。”有光源刺近他的眼里,反射的抗拒却收效甚微,有个声音在他耳旁。
他听见她正在与那个声音交谈,打算听清楚的,但是周身的痛楚让他分神,手背上的刺痛拉回他又开始涣散的神经。
靳轻看着护士给他换好药,没放过他的眉头习惯性的微隆。
她坐在床边想跟他说话的,可刚开口就发现他竟又昏睡过去。一旁的护士小姐安慰地轻拍她的肩头:“没事的,刚动完手术都是这样的,过一阵子麻醉的效力才会完全消去。”
靳轻点点头,小心地握着他因输液而愈发冰冷的手。这手好冷呐!犹如这腊月。
第五十五章
“脑部受到的物理撞击目前来看并无大碍,主要是他的右胸遭到重创,肋骨穿肺造成肺部萎缩,软组织多处挫伤,伴内出血……因为送医太迟才会变成现在这么糟糕,竟然忍着肺穿跑到机场,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般而言,那种疼痛不是在没有任何化学药物辅助下的常人可以忍耐的。”
靳轻脑子里盘旋着初来这里时医生跟她讲的那些话,直到她被护士推出病房。
最让医生担心的术后并发症还是发生了,已经虚弱得不堪负荷的身体高烧不止。
“靳小姐。”有人扶了扶她的肩膀,她抬眼,看见护士小姐冲她笑着,“别担心,一会我们会把顾先生转移到无菌病房,以免再次感染。到时候会有专门的护士照顾他,你们现在留在这里也不可能进去看他,不如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再来。”
靳轻点点头,随即看向一旁仍在落泪的顾颍,待护士走开才对她开口:“别哭了。”
“哥……”顾颍真的是被那样的他吓坏了,一直都是那么坚毅的一个人如今竟然变成这样,恐惧感随着时间的积累开始加深,害怕哥哥就此再也醒不过来,泪水竟是怎么都止不住,直到后来的哽咽出声。
“别哭了,我要回去睡一觉,你自己随便吧。”靳轻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你对哥哥的爱也不过如此!”
靳轻倏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迁怒也许真的打败恐慌最好的方法,顾颍泪眼朦胧地看着不远处这个挺直的脊背,有点语无伦次:“你爱他什么?爱他的钱?爱他的脸?还是爱他的健康?现在是他最难的时候,我虽然是妹妹,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但是至少我可以在他面对生死一线的时候陪在他身边。而你呢?瞧,现在的顾谦什么都不是,甚至就连睁开眼睛都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回来?看见现在的他是不是让你觉得失望?你一直标榜的爱情又怎样?如果子衿的爱是自私的,那么你又多无私呢?”
心里明白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要说这些尖锐的话来攻击靳轻,但是看见靳轻要离去的时候她更加着慌。没有告诉父亲哥哥出事了,想着就是再难都要自己一个人扛过去。可是,再刚刚那场让她心有余悸的抢救过后,她清楚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恐惧已经战胜了信念与坚持,她开始害怕。
看着那刚刚顿住的步伐又开始迈开,顾颍难抑地闭上眼睛,直到感觉光线被什么东西遮住才睁开,却发觉原本已经离去的靳轻正站在她面前。
“你们真的是亲兄妹吗?为什么你们一点都不相象。”靳轻的脸掩住光,言语中透着淡淡的、却是不容忽视的坚韧,“你似乎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你没有经历过比这更艰难的事。”
靳轻伸手拉过她,硬是拽着拖到病房前,透过玻璃,她们一同看着那个犹在沉睡的人。
“你看看他,他现在只不过是躺在那里而已,你哭什么?他会好的,因为他还欠我的。”放开顾颍,靳轻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以后少让我看见你哭,想哭的话躲到没人的地方去,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眼泪。”之后,再度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