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下人们匆忙准备着晚膳,打扫屋子。因为新主子要求多又精,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赵府的下人来指挥将军府的人如何做事,难免双方敌对起来。
本来将军府的下人可以在府里悠闲养老,喂喂鸡,钓钓鱼,刚回京的将军又是个随和的人,压根不用她们多么精心伺候。现如今多了个主子,哦不,应该是祖宗才对,这一两天就给她们添了不少事,而带来的那些下人们更是趾高气昂,看什么都不满意,颐指气使地给她们分派任务,好不来气。
不一会儿,一小丫鬟跑进厨房,喜滋滋地跟伙伴们说:“天呐,将军居然罚夫人在院里扎马步!”
“此话当真?”
小伙伴们乐了,说着就跑到前院去看。
赵府的人听到这话,互相看了看,也跟着一起去瞧瞧。
不多时,前院的走廊上就扒着一群下人偷看,见赵夜阑歪歪扭扭地半蹲着,昂贵的衣摆垂在地面上,沾到泥土,脸色很是难看。
赵夜阑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回头望过去,只消一个眼神,就让她们安静了下来,推推搡搡地离开此地。
小高却跑过来,刚要说话,就被赵夜阑喝止道:“高檀,去看看厨房做了些什么菜,要是没有我喜欢的,就让她们重做。”
高檀马上止步,犹豫半晌,还是转身去厨房了。
“高檀多大了?”燕明庭望着他的背影问道。
“干你何事?”赵夜阑淡淡道,“问那么多做什么?”
“随便问问,看着挺小的。”燕明庭说着,按着他的肩膀往下,“手放下去,蹲好一点,底盘不稳,就容易晃来晃去,一击就倒。”
赵夜阑咬着牙,额头沁出了薄汗,脸颊两边爬上了红晕,犹如宣纸上无意间晕染开的桃花,点睛之笔,活色生香。
晨练时天色还未亮,是以错过了这副样子,此时燕明庭瞧着新鲜又惊艳,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赵夜阑察觉到他的视线,抬手就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胸口上。
惊得路过的赵府下人兴高采烈地加快速度,跑回厨房,夸大其词地跟大家伙说赵大人掌掴了燕将军,赵府扳回一城!
“你扇我做什么?”燕明庭问。
“手痒而已。”
燕明庭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掐住他的脸蛋,赵夜阑疼到“嘶”了一声,怒目而视。
“别问,问就是手痒。”燕明庭回敬道。
“将军,钟越红和何翠章两位将军来了。”侍卫跑进来通传道。
“知道了。”燕明庭松开手,回头叮嘱赵夜阑,“你再坚持一刻钟。”
钟越红和何翠章踏进将军府,恰巧碰上迎面而来的燕明庭,三人没有过多的寒暄,一起往议事的书房走去。
穿过回廊时,两人眼尖地看见身着华服的身影消失在在尽头处,询问道:“那是赵夜阑?”
“嗯。”
“将军府里有另一个主人,好不习惯。”何翠章道,“将军,你还习惯吗?”
“有什么不习惯的?不就多了个人,能有什么影响?”燕明庭不甚在意地说着,转弯来到书房前,刚推开门,就被芬芳刺鼻的香味给刺激了一下,当场打了个喷嚏。
他看清里面的人,道:“你不继续训练就罢了,怎地还跑书房来燃熏香了?”
“我要用书房。”赵夜阑手里握着本史籍,悠然自得地坐在位子上翻阅起来,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们。
其他地方人多嘴杂,下人们又正在忙碌,进进出出很是不便,于是三人来到了后院的一棵百年老树上。
“将军……你真的习惯吗?”何翠章不可思议地问道。他们在边疆时也曾随处议事,但跑到树上来,还属头一回。
怎么好不容易回到繁华富裕的京城来,条件反倒比野外作战更艰苦呢?
燕明庭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找我什么事?”
“您要查的事,有些眉目了。”钟越红压低声音说,“当年老将军临死前,伺候他服药的那个小厮招了,说是有人指使他在药里下了毒,此毒无色无味,用量少,长期服用会让人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所以老将军才会在战场上……”
老将军明面上是为国战死,实际上却是被奸人所害,而临危受命的少将军连为父亲吊唁的时间都没有,就迅速带领将士们攻上战场。那场仗足足打了三天才险胜,失魂落魄的燕明庭拦下了运送老将军尸体运回京的队伍,说是要再陪父亲一晚上,然后悄悄带着仵作开棺验尸。
他不信父亲会死在一个普通士兵的手里,他的父亲曾说过,就是死,也要砍下敌军将领的首级陪葬。
那一夜显得格外漫长,他不愿相信父亲这么轻易被打败,可更不愿相信在他父亲出生入死的时刻,是被自己人所害。
最后结果并不意外,只是愤恨绝望罢了。
此后燕明庭一边专心战场的事,一边暗中派心腹暗中调查此事。只是他们在京中并没有培植什么势力,又不能打草惊蛇,调查一事就拖到了现在。一晃多年,好不容易在蒙国投降后,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便快马加鞭赶回京,哪怕是要回来成婚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