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自然没能看到裴朝露,并非裴朝清不许。
裴朝清之言,莫说一眼,多少眼皆随你看去。但你且想好,阿昙可能受得了你一眼,她如今神思,见你一回估计都能被激得吐出血来。
于是,李慕顿下脚步,再未踏前一步。
夕阳西下,暮色上浮,她纤薄的身影慢慢投向窗户上,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剪影。
是侍女搀扶着她坐在了临窗的榻上,正在饮一盏汤药。
那是她贴身的侍女,比任何人伴她的日子都要长些。窗户上的剪影里,她伸出手捏了捏侍女面庞,手掌捧在侍女鬓边,许久不曾放下,最后伸出臂膀将人抱在了怀里。
儿时很多次,李慕躲在苏贵妃宫门外,看着殿中那对让他艳羡的母子间各种温馨亲密的场景,回头总是阵阵失落和不快。
“过来,抱抱我。”她见他这般,便眨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呵他。
然待他上前,却总是她自己先张开了手臂,抱他在怀里。
那会,只是贪恋感激她的好,却从细想她头一句话的意思。她让他抱她,原是告诉他,他有人可爱,有爱人的能力,不必常日想着被爱。
然而饶是如此,他还是被爱的啊。
那些最好的年岁里,那个小郡主真挚而无保留地爱着他。他却生生将她弄丢了。
李慕望着窗前人影浮动,是她用完了药,侍女给她漱口净手。未几,她便拉着人坐在了身侧,头靠在侍女身上,双手圈着她。
侍女轻轻拍着她背脊,一下又一下。
她总是先爱人,然后才要一点依靠。
如同他十六岁那年被她择为夫婿,便是暗中努力许久,却也不敢开口。到最后,还是她素指轻点,挑眉倩笑,“便择你齐王府吧。”
结果,那座齐王府邸,她只住了不过一年,便剩了孤枕衾寒,不仅未得到同等的爱意,还得了半生荒凉。
李慕离开时,又回头看了眼。
他想,还有后半生,他会让小郡主会平安顺遂的。
*
屋中烛火静谧,裴朝露埋在云秀肩头,听她讲和二哥偶遇重逢的事。
原是那夜她引走绿林盗贼后,在城郊失足滚落下山崖。群贼亦不欲费力寻她,后来还是高将军沿路找到了她,只是她伤了双足,动弹不得,便在山间逗留月余养伤。伤好的差不多便赶望敦煌,不想途径洛阳时,竟在明廷山遇见了暂避在那处的裴朝清。
话至此处,云秀拍着裴朝露不再说话,只将她抱得紧些。
“然后呢?”裴朝露问。
“然后……公子也伤着,我们便在明廷山修养、顺道打听您的行程。”
云秀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飘忽。
裴朝露睨了她一眼,“好好说话,说清楚,如今我急不得。”
半晌,云秀叹了口气,苦笑道,“姑娘,您都病成这样了,还这般伶俐!”
裴朝露勾起唇角笑了笑,往她身上靠近些。
“二公子原是按计划前往的敦煌,彼时他伤好了大半,但是半途在……”云秀顿了顿,拣过一把团扇给裴朝露打风,“公子在凌河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