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催促道:别等了。
丫丫说:爸爸,车要开了。
龙龙喊:叔叔,叔叔,要关车门了。
朱海鹏说:方怡,你快点再去候车室看一眼。
方怡笑道:上天桥也要三分钟,这张车票,你还是留着做个纪念吧。
车开动了,江月蓉没有出现。朱海鹏把车票撕成碎片,朝窗外扔去。
风很冷很冷,已经是冬天了。
………【第十四章】………
**兴安意识到自己已经踏进职业军人生涯险象环生、危机四伏的地段,一不留神,大半生心血就会付之东流。承认这一点,对**兴安来说非常痛苦。从战士迈上团长这一台阶,**兴安都是靠扎实功夫结结实实走过的。他的将军梦开始于当团长当得游刃有余的时候。二十世纪的中国,县和团才真正算得上革命家和政治家的摇篮,只有站在这样一个宽大的平台上,人才能凝神静气考虑展的大事,县团以下的阶段,只能解决人生的生存和温饱这些十分形而下的问题。拿破仑号召全体士兵都瞄着元帅的位置奋斗,只能理解为法兰西皇帝的一种激民众斗志的策略。一个随时都可能复员的士兵,一个为家属随军问题终日小心翼翼、处心积虑的连长、指导员,甚至包括刚刚完成家庭由村镇向军营迁徙的营长和教导员,便是在梦里当了一回将军,清晨醒来,多半都会摇摇头,说一声扯淡。是的,在条令里,班长和团长都可以喊:全班、全团注意了。但同样的喊,内涵却有云泥之隔。一个团长在大**场上,一嗓子喊出全团注意了,听这声号令的不仅仅有三个营和几个直属队的官兵,而且也有司政后三大机关的同僚和战士。同时,他的谋略也只能在团长的位置上才可以运用到实际**作中。**兴安的第一个谋略,就是在常少乐尚在国防大学学习时,让陈皓若和方英达确信他更适合做a师的参谋长。那一次,他成功了。
然而,关于这次演习的谋略,**兴安一开始就出现了方向**的失误。离将军只有一步之遥了,却犯了急于求成的错误。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常少乐年龄过了线,关于演习的绝妙谋略,足以把常少乐推到将官的平台上。在第二阶段演习的准备阶段,**兴安是这样认识自己面临的现实的:错误已经犯下,必须以行动消除错误的不利影响。因此,师党委开会研究演习准备工作时,**兴安主动要求在演习区域负责指导各团的工事修建工作,把抛头露面的机会让给刘东旭、范英明。
这一天中午,赵中荣奉陈皓若之命,来到红军防区察看准备情况。此时,赵中荣已经得知军区不准范英明辞职的决定。这个决定大大出乎赵中荣的预料。拿到范英明措辞恳切、像用小手术刀割自己肉一样的辞呈,赵中荣大喜过望。他很快就作出这样一个判断:这个愚蠢的举动,用不了很久就会动摇范英明已经获得的a师参谋长的位置。一个萝卜松动了,它就不再生长,被拔掉的事情迟早会生。然而,军区却做出了不准范英明辞职的选择。赵中荣收获的落寞和空寂实在太多,多得也需要向人倾诉了。**兴安的表现,也出乎赵中荣的意外。已经在a师师长的位置上稳坐了三年零四个半月,养尊处优、颐指气使惯了的**兴安,竟出现在寒风瑟瑟的山半腰,赤脚挽袖子和战士们一起干着修工事的粗活。
赵中荣一脚深一脚浅跟着一个少尉爬上半山坡,用手扶扶眼镜脚,说道:**师长亲自督战参战,a师胜利己是指日可待了。
焦守志放下铁锹,忙迎上来说道:你让通信员通知一声就行,你看把鞋子槁的。
赵中荣抬起一只脚,笑道:军长命令我一定要察看仔细。我下午回去,一定把你们上下一齐修工事的事告诉军长,争取请他来再给你们鼓鼓劲儿。
唐龙在不远处的战壕里,眼风淡淡地朝这边一瞟一瞟,背靠在**漉漉的红土上,点支烟嘬了一口。
**兴安穿好解放鞋,吩咐说:小焦,保持这种弧度,战时可以减少伤亡。我下去给赵处长汇报,让炊事班把各连的饭都送上山。中午气温高,出活儿。凉气上来就收工吧。
**兴安和赵中荣一起下了山。
焦守志感叹道:**师长还真是个内行。他在一团当团长时,我在三营当副营长,接触他少些,没学到多少东西。
唐龙冷丁地评价说:他是一个八十年代很称职的步兵团团长,也只能做好一个团长。
焦守志看见不远处都挤着成堆的战士,大声说:都过去干活吧,中午送饭上来。跳到战壕里说:唐龙呀唐龙,你吃这张嘴的亏吃少了?不该说的事情就不要议论。
唐龙说:我说错了吗?这是事实。一个人该在哪个位置只能在哪个位置。事实已经证明他带不了一个师。九十年代的团长他能不能当好,也难说。
焦守志说:你少说两句。你心情不好,就太尖刻。军人这一行,尖刻了不好。干活吧。
唐龙抡起大镐用力挖了一下,又不是实弹演习,硬逼着挖一米五,太教条了。
起风了。**兴安从通信员手中接过大衣披上,和赵中荣肩并肩沿着小路朝河边走着。
赵中荣说:取消了你们的指导委员会,实际上是彻底剥夺了你对演习的指导权。看来,上边对你前一段的工作已经有个说法了。
**兴安很干脆地回答:这个结果也算符合实际。范英明以退为进,压对了,就该他赢。他搞一次辞职,支持者也多了。再说,a师这种状况,也必须万众一心。
赵中荣马上换了一种口气说:上上下下都希望a师能尽早走出低谷。早上军长还在担心下一段你和范英明的配合问题。表面上看,你必须退到二线上去。
**兴安道:我想了好几天,想通了。哪里跌倒,还得在哪里爬起来。赵老弟,我很清楚,如果我在下一段演习中没有作为,我这一页很快就要被翻过去了。盯着碧绿的河水看看,叹道:形势逼人呀。
赵中荣不太明白**兴安说的是什么,从铝烟盒里取出一支烟,静静地候着。
**兴安叹一句:我辜负了军长的厚爱,再不干出点成绩,以后真无脸见他了。那天他骂人,还是给我**兴安留够了面子的。
赵中荣耐心地等待着。
**兴安道:赵老弟,也用不着瞒你。让你今天多跑了路,也是想能让军长来看看,看看我**兴安没有趴下。这件事你一定要费心帮助促成了。
赵中荣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有点小瞧这个在集团军一直威风八面的人物,如果这个人升任军参谋长的可能在赵中荣的判断中已不存在,他就懒得再和这种人周旋了。他笑笑说:前些天军长、包括方副司令不来,是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心理。可这种恨,是老子对儿女的恨,根子里还是爱。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兴安道:这个道理我懂。开拔前誓师大会,方副司令不是带病飞去了吗?可长老不来,也就是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