暇时还跟孩子们打闹游戏,剥了叫不出名的物事给他们吃——听说可是好吃的紧。
天哪,这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这样的兵爷。
179师奉命驻守以黄沙口等三个交通咽喉为重点的粤北。在特区的武装工作队到来建立侨乡联防队以前,302团6营暂时负责平远的治安防务。
营里的伤员都已经送回特区治疗,现在正在加紧训练,给新兵补课。
在城外设立了两个粤军将士收容所和一个临时紧急救护医院。收容了5000名战俘和1000名重伤员。因为粤军伤员是不允许进入特区的,所以轻伤员多送到离特区不远的边区临时救护站,一些危重伤员,特别是烧伤伤员不敢移动,总部医院派遣了救护队来给他们治疗。这次不仅我军有1千多伤病员,粤军战俘中伤员更是多的吓人,不仅总部医院、陆军医院总动员,海、空、武警医院以及地方医院也全部动员,奔赴各地救治伤员。
6营营长王必成情绪一直不佳,仗打的别扭啊。303团抓住了粤军第八师的副师长和参谋长——俩人钻进密林没多远,就偷偷跑出来了,想乘乱抄小道去和平。没想到被303团的战士抓个正着。他们交代了平远之战粤军的指挥细节,不知出于歉疚还是钦佩,179师上至师长,下至新兵,人人慨叹唏嘘不已。
好在现在事忙,抓训练,抓布防,给战俘上政治辅导棵,可以排遣一下心中的烦恼。
不过就算这么忙,王必成只要一得闲,就会溜达到临时救护医院,悄悄站在无菌病房的透明塑料窗外面看望教导旅的伤兵。
这些人真是汉子,王必成在心里挑起大拇指。教导旅七千官兵全部倒在战场和雷场上,无人退缩,残部竟然把第2军还挡了2个小时。战场救护队在各处战场、雷场的尸堆里拖出近千名教导旅的伤兵,教导旅几乎没有清醒着被我军俘获的。伤兵几乎都是重伤,绝大部分集中在平远的临时救护医院里。
这些伤兵中近七百人已经留下终生残疾,另外三百人也是重伤,内中有一个叫高潮顺的给王必成留下很深印象。
高潮顺是教导旅担任北山头突袭敢死队的副指挥,四团1营的作战参谋,第一批攀上悬崖的人中就有他。他被凝固汽油弹严重烧伤了左颊和左手——在四团中还属于“轻伤”。又在之后山脚阻击战中再度负伤昏迷,被发现时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这硬汉子竟能自己扶着墙试着下地行走!顽强的生命力让王必成和医生们再度佩服。
这天下午,王必成又来到医院。七月的广东山区非常闷热,为了伤员更好康复,总部破费地用柴油发电机拖着几部小功率空调给重伤员住的病房降温。隆隆的发电机声音和树上知了烦人的歌唱声搞的人心神烦乱。
王必成和小刘顶着午后的骄阳刚走进医院大院大门,一寒气却从脊梁股寒气却从背后袭来。
“你就是守东北林地的指挥官。”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必成猛然回头,树阴下一群包着不同部位的伤兵在乘凉,旁边有几个医院的保卫人员,一个小护士说露嘴一样惊恐地看看他,看看高潮顺。
高潮顺艰难地撑着拐杖从塑料椅上站起来,本来已经被烧伤的脸扭曲的更加狰狞,傍边几个伤兵也努力支撑着身体。小护士想扶他,被他猛地甩在一边。听到有动静,医院门口的哨兵探头张望着,几个医院保卫人员向这边注意,小刘下意识地去摸腰间枪袋的扣子。
王必成按住小刘抽出一半的手枪,镇定而又温和地走上前道:
“是的,我是王必成,您是高参谋吧?”
高潮顺脸几乎扭曲的变形,喷射着怒火和哀痛的眼神把王必成惊得止住了脚步。
“我操你…………”一根拐杖飞向王必成,用力过猛的高潮顺失去平衡的重重摔在地上,挣开的伤口流出的鲜血立刻染红了纱布。
几个保安飞身上前摁住高潮顺,另外几人拔枪喝止其他想动手的伤兵。
被摁住的高潮顺直着青筋暴跳的脖子,依旧瞪着王必成,“畜生!刽子手!王八蛋!”的怒骂不停,睁出眼眶的怒目中分明是泪水。
虽然谈不上愉快的见面,王必成和高潮顺总算是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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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高潮顺和几个伤兵再次被严密看守起来。王必成佩服这些好汉,还是经常去看望他们,给他们讲侨军的政策,国家现在面临的情况,国民党不抵抗只内战的丑恶面目,以及侨乡政府渴望国家富强、民族兴盛的政治主张。是为自己解释,还是想争取几个赤胆忠心的硬汉,王必成自己也说不清,也不作那个奢望——结仇太深了!只是觉得说这些可以让心里好受些。
王必成说话的时候伤兵们有的怒骂、有的呵斥责问,还有的交头接耳,疑虑重重,只有高潮顺躺在床上,面朝墙壁,从来没有反应。
快到侨乡政府承诺的释放战俘和伤愈官兵的时候了,新成立的平远镇委组织改造表现好的战俘参观平远城。看看边区建设的新风貌。王必成特意将“改造的并不好”的高潮顺和不少教导旅伤兵也带上。
平远已经解放两个多月了,经济建设还看不出什么成果,但市面物资显然丰富了不少。社会风气为止一新,社会治安明显好转。原来遍街的流浪汉、叫花子不见了踪影,大白天站街拉客的妓女也少见了许多,以前黑恶势力经常在街上横行霸道,打架斗殴,现在也收敛了许多,人民安居乐业。街上有穿戴五十年代军装的侨乡联防队巡逻,上街买菜的野战部队炊事班士兵跟老百姓和气的讨价还价。
战俘们新奇的东张西望,议论纷纷。王必成特别注意教导旅的伤兵,尤其是高潮顺的反应——这起码证明侨乡政府为国为民谋福的努力吧。
教导旅的伤兵由于素质普遍比其他粤军部队高,企盼国富民强的愿望更加清晰,反应也比其他部队热烈。虽然心中的坚冰远未融化,但看到原来破败的平远显露出的勃勃生机,脸上不由露出复杂的神情。只有高潮顺依旧面无表情——嗨,可能他心中的伤痛实在是太深了,王必成无奈的想。
参观完毕,回营的路上,一队巡逻的野战军雄赳赳地与战俘远远相邻而过,一律蓝灿灿的冲锋枪和泛着青光的头盔、铮亮的皮靴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一辆装甲修理车拖着一台烧了机头的装甲车,与一列长长的运送军用物资的车队卷着尘土呼啸而过。
那是咱中国的队伍呀——就算不久前曾杀的你死我活,战俘们还是禁不住羡慕又自豪的欢呼起来,高潮顺冰冷的眼神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异样。
终于到了分别的日子,战俘由集团军统一派部队押送到边界交还给粤军的接收人员。王必成特意去与教导旅官兵道别。教导旅的官兵反应非常复杂,仇恨不是这么短时间可以消逝的,能够真正报国的诱惑又在敲打着他们的心。几番欲言又止,叹口气还是走了。
王必成把高潮顺叫住,递给他一把匕首和一个包裹。高潮顺一半丑陋、一半英俊的脸上依旧满怀敌意,疑惑地掂掂匕首。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希望是战斗在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王必成心绪难平地说,嗓子有一些发声困难:
“我杀了你很多好兄弟,我心里很难过。”不善表达的王必成艰难地咽着唾沫:
“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这是我得到的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以军人的身份而自豪,以上司的判断为骄傲。我必须这么作。是非自有公断。如果、如果你要报仇,这把刀——”伸手指了指匕首:
“这把刀是给你报仇用的,不过,请等到我为国效忠之后,如果我没给鬼子打死,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王必成激动的难以平静,颤抖着说完话,拍了把高潮顺的肩头,转身向吉普车走去,一边走一边抖抖索索的掏出一根烟,火机打了几次才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