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希言面目平静,向后微退半步,低头再次拱手作揖。
那小姐莞尔一笑,道:“公子不必拘礼,小女名紫烟,父母早几年离世,只有我只身住在这院子里,没有仆人,从不讲究这些繁杂的礼数,公子也请入乡随俗,小女才觉自在。”说完,伸脚迈进房间,步履轻盈,比高希言的脚步还无声,又见微微侧头,嘴角带笑道:“你自己进来看吧,他睡得正酣,怕是叫不醒的。”
高希言只好进去,见仆人在窗下的床榻上睡地四脚朝天,口水直流。高希言不敢四处张望,低下身子晃了晃仆人的肩膀。
仆人动了动嘴巴,眼睛丝毫不睁开,美美地道:“来,睡觉,一起睡,一起睡!”说着还伸舌头舔了舔嘴唇。
高希言看看作罢,目不斜视的盯着仆人,对紫烟道:“那就只能叨扰一夜,我在他身边坐一晚就好,小姐请去休息吧。”
紫烟道:“既然这位小兄弟已经在这里睡熟了,不如就把他放平,躺在这卧榻上吧。内室有一张床,是我郎君在用的,近些日子他公干在外,公子可以委屈一晚。”
高希言侧身作揖道:“多谢紫烟小姐!”说完,站在原地等着紫烟出去。
紫烟站在原地又多看了高希言几眼,轻声笑了笑,只附和着,转身走出房门。
高希言从内拴好房门,把仆人的身子放平,看了看房间四周,一张方桌和两张椅子,都是正规的摆放。
内室灯光昏暗,除了一张木床,就只剩一张书桌和椅子,能依稀闻到淡淡的墨香和纸张味儿。床上有红色的床帐罩着,被子和床褥在灯光下隐隐有亮光。
高希言又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斜躺在外室的长椅上休憩。
夜深了,仆人也安静了,不再自言自语。
不多时,高希言的呼吸也变得深沉。夜半,只听窗外响一阵停一阵的窸窸窣窣声,如动物走在干草和树叶上一般。
高希言又在三更天醒来,醒来时,房间里的灯已经全数熄灭,院子里也因为参天大树的遮蔽,不见丝毫星光。
只有眼前的桌子边一团亮光,仔细看才发现桌上已经放好了发光棋盘,桌旁椅子上的人形光晕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清晰,能看得出来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长发及腰,一只簪子挽住一半头发,跟高希言的打扮有些相似。
高希言忙起身在椅子上坐好,从衣襟里取出两袋棋子,把黑白两色棋子分别放好,从黑色棋子从袋中升起的那刻开始,即已开局。不言一语,落子亦无声,高希言却每次都如与人对话一般开心。面前的光已经陪他度过十年孤寂岁月,是师友,亦是家人。
棋下到一半,仆人睡梦中翻了个身,滚落在地,瞬间惊醒。趴在地上咧着嘴,把腿抱在胸前拼命揉搓,依稀想起方才还在赶路,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着四周,眼前一片恍恍惚惚的光影,若即若离,他立即伸手捂紧了嘴,静悄悄爬回到卧榻上,重新躺倒,不敢出声。
一盘棋下完,高希言抬头见窗外依旧漆黑,觉得周身疲惫,又在躺椅上睡回笼觉。
仆人咬牙切齿,两腿夹紧,一直在隐忍。嘴巴也被咬得发黑,实在憋不住了,小声地问道:“小的想去解个手,不知是否方便?”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小的绝对不偷看,绝对鸟悄地走出去,实在憋不住了,还望神仙通融。”他又壮着胆子问了一遍。
依然没有回应,仆人实在忍不住,闭着眼睛从卧榻上跌坐下来,踮脚向门口吃力地走。又要憋尿,又要憋气,不到五步路,走得比死人翻身还要难。到了门口又小心开门,生怕有声响打扰了对弈人的思路。
反身关门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只见高希言已经睡着,那团光并不在屋内。仆人忍得身体发软,有苦难言,夹着腿,弯着腰,一扭一扭得向院子里走去。
但夜实在黑,屋子又多,找不到如厕的地方,又不能脏了这陌生的院子,只得又忍了忍,出了院门,在院外墙角处释放了一通。
刚轻松地舒了口气,身后忽然有人影靠近,仆人吓得一动不敢动,苦中作乐道:“幸亏刚才放了水,否则临死前尿一裤子,带着骚气见阎王,岂不是一大罪过。”说着,那影子更近了,他似乎能听到扑面而来的喘息,失魂大叫一声,撒腿冲进院子,忘记两侧有回廊要转弯,一下子撞上了院中间的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