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同时发现了这道格格不入,却又好似凌驾全场的醒目身影,立刻从船头退开,亲卫端着鸟铳,将他保护在中央,命令向着四方传达:「拦住他!」
「射!」
面对前方汹涌而至的炮火,李彦屹立不动,一粒宝珠环绕全身,上下飞舞,无论是强弓的箭失,还是鸟铳的圆铅弹,都被间不容发地弹开。
「吾是有护身之用的!」
这是如意宝珠自告奋勇的决定,同样涌起奋发图强的念头,要恢复以前被捧在手心的地位,而不是一直被拿来挡子弹。
有了此宝防御,李彦抬起右手,手腕上的金丝也飞了出去,倏忽来去,将所过之处的一队队明军救下,对于敌军也没有痛下杀手,打落入海中了事。
说时迟那时快,交战双方只觉得眼前一花,就有轻舟已过万重山,李彦直入敌军中阵,衣袖一展,飘然踏足于汪直的船头。
「砰砰——!」
在一轮枪火落空后,甲板上严阵以待的亲卫彻底变了脸色,汪直动容之余,倒是有些风度,沉声道:「扁舟匹马,一骑当千,如入无人之境,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李彦道:「李时珍。」
汪直眯起眼睛:「没想到声名赫赫的李神医,也是修行之士,不过李神医便是刺杀了本船主,也休想挽回明军的败势,各部更会为本船主报仇雪恨!」
李彦澹澹地道:「阁下号五峰船主,觅利商海,卖货浙福,如今贼船大小千余,犯边抢掠,声势煊赫,确实不假,但皆为利往,散之亦快,若说死去后还有多少部众报仇,未免有些自作多情。」
汪直抿了抿嘴,手握住腰刀:「那就试试!」
李彦道:「不必紧张,我此来并非为了取你性命,倭人作法,为的是交战中获得大量死亡的尸体,相信这点你也能看出,现在罢战,还来得及。」
汪直并不松口:「医者仁心,佩服佩服……但很可惜,这仗打起来,只有分出胜败,本船主若是贸然喊停,岂不是尽失人心?」
李彦道:「那就要看阁下到底要什么了,商人精打细算,以和为贵,你也清楚,如今虽有家业,却终究无法与朝廷相比,求的无非是以战逼和。」
如果来者是李天宠乃至胡宗宪,汪直都不会承认,但面对这位,他张了张嘴,竟是不敢否认,以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道:「明军虽力弱,但补充起来,终究有东南五省人口为兵源,本船主再是狂妄,也没准备拼死敌对,只愿朝廷广开海禁,以通贸易!」
李彦道:「所以你准备效彷蒙古俺答汗?你以为朝廷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
汪直怔了怔,神情首
度变了。
他终究有地域局限性,在东南称王称霸,却是忘了去年的北方,俺答汗攻破长城,在北京城下耀武扬威,最终迫使大明开了贡市,可谓奇耻大辱。
经历了一次羞辱,如果再对东南方的倭寇屈服,那朝廷真就颜面尽失了,所以无论是这次为了神道复苏,还是历史上的先南后北,对于倭寇的打击力度都会不遗余力。
从某种意义上,俺答汗堵死了半寇半商的汪直,期待的和谈之路。
这位五峰船主的脸色,自然惨变。
历史上的汪直,上了一篇《自明疏》,再加上了日本的加工与美化,将明廷完全变成了反派,对沿海地区烧杀抢掠,造下无数杀孽的倭寇头领,反倒摇身一变,成了东南的保护神,「与人同利,为国捍边」「死吾一人,恐苦两浙百姓」,颠倒黑白,无耻至极。
但有一点倒是没错,汪直事件里,大明朝廷确实很不光彩,这个宋徽王最后的下场,是被胡宗宪劝降,以为官府服软,会允许他光明正大地立足,结果明廷出尔反尔,失信于人,将汪直处死。
这种手段很上不了台面,但除去汪直,确实让倭寇群龙无首,沦为了各自作战的流寇,为后来戚家军彻底平复倭患打下了基础。
不然如汪直这种领袖壮大,在海外群岛扎下根基,开辟较为稳固的政权,将各大倭寇收拢麾下,那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威胁了。…
讲白了,此人像是低配版本的宋江,梁山泊招安之前,也是把童贯和高求杀得屁滚尿流,彰显出自己的地位,但汪直更无底线,宋江绝不会与辽人合作,他能毫无负担地与倭人联合,还敢立国开政权,可真要朝廷许以招安,又会屁颠颠地去领官职。
现在李彦寥寥数语之间,让汪直意识到,就算自己此战大胜,接下来朝廷依旧不会服软,而是会大战到底,不禁涌起一股绝望来,咬牙切齿地道:「既如此,本船主更不该罢手休战!」
李彦道:「你现在唯一的机会,就在于只是走私海商,还不是倭寇之首,以战逼和是别想了,戴罪立功说不定朝廷还会网开一面,何去何从,自己选吧!」
汪直沉默少许后,缓缓地道:「李神医声名鹊起,又有惊世之能,不久后必定入京面圣,如果李神医能在万岁爷面前,为本人美言一二,促成招安之事,我立刻下令停手,并将俘虏全部归还,如何?」
李彦看了看他:「我可承诺,不说你的坏话。」
左右亲卫顿时怒目而视,汪直先是变了神色,但仔细想了想,又笑了起来:「有道理,此次你我相见,李神医能不说坏话,已是给了机会……好!本船主在此起事,是盼着大伙儿都能争一份前程,一味的厮杀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停火!」
命令传达,位于中后方的汪直军很快停战,前线却绞杀在一块,直到李彦单手一挥。
密密麻麻的鱼虾跃起,仿佛一座座拱桥,将犬牙交错,拼死厮杀的两军,彻底分隔。
兴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