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是工部侍郎,而如今的工部尚书欧阳必进是他的舅舅,也就是严嵩妻子欧阳氏的亲弟弟,在他眼中,工部无疑是严党的地盘。
至于户部尚书方钝,则是明确的反严一党,「崇俭节用,以丰天下」,遇灾荒之年,都是上奏发粮账济灾民,以民生为重,嘉靖对此是夸赞的。
但严世蕃了解那位的虚伪,知道老父既然提及方钝,就说明这位已然失去了圣宠,将君和民的位置弄反了。
误了君父的修炼,那救多少百姓都不行,这位小阁老立刻冷笑道:「将浙江换上我们的人,把方钝那老物排挤到南京去,再重启江南织造局!」
严嵩略带浑浊的眼神看了过来:「能办到么?」
严世蕃傲然:「当然能,请父亲拭目以待,不出一年,我定将这群人收拾掉!」
严嵩点了点头,精力不济了,就闭上了眼睛。
但严世蕃却急了:「父亲,我的银子还没着落啊,陛下指明了工部,你可不能不管我?」
严嵩重新睁开眼睛,叹了口气:「你给个准数,修龙神庙和真人府,到底要多少银子?」
严世蕃皱眉:「主要是陛下催得急,倘若修个十年八年的,那三十万两倒也勉强,现在要尽量在一年之内完工,那工匠要翻数倍,各种建材也得速速运入京师……」
「现在龙神庙选在西山的龙潭,要求的形制还最高,所有殿宇得覆以黄琉璃瓦,围墙都要用黑绿二色的琉璃瓦,得建下陛下圣驾时的行宫!」
「真人府则是要修建得比藩王都要华丽,陛下是铁了心要拉拢李时珍,去年景王和裕王行冠礼出宫,藩邸都没那般用心!」
严嵩眼中露出警惕,喃喃低语:「陛下在李时珍花的代价越大,就越看重他……」
严世蕃还在算自己的账:「现在工部四清司吏以下属的众多厂库,早在这些年间的大兴土木中耗了个干净,工料采买、工匠役银征发,正在向各省征集……」
「本来今年的大工程,在年初议事里都说得清楚,谁料到临时加了这些,别说三十万两,五十万两都够呛!」
「若依儿子的估计,七八十万两才足够,一百万两则能确保在工期内完工,并且让陛下满意。」
严嵩听到一百万两,老脸首度变了色:「这么多?」
严世蕃把手一摊:「真就这么多,我绝无夸大!」
严嵩睡不着了,皱纹深刻,唉声叹气:「去年两个省的大旱,一个省的大水,北边袭扰大同,东南给了满饷去讨倭,宫里又着了一场火,若不是陛下念着自己是万民的君父,宵衣旰食,这日子都不知是怎么过来的,现在还突然多出了一百万两的开销……」
听到前面,严世蕃尚且面无表情,听到最后,则实在绷不住了,嘴角一撇,强调道:「那我也是不可能贴钱的,工部又不是我的!」
严嵩道:「是也不能,这个口子自是开不得的,你再想想法子,看看能否从别处征集些钱财,龙神出世是普惠万民的,不能只让朝廷担担子……」
每每大事拿了主意,又没有解决的办法,严嵩就让这个鬼才儿子出主意。
严世蕃确实也能拿出主意来,此刻目光不断闪烁,突然道:「这龙神庙与
真人府,是不是该算一部分在道门的开支里?」
严嵩怔住:「你要从陶仲文身上掏出这笔银子?修行之辈可不好招惹!」
严世蕃笑道:「陆炳对陶仲文恨之入骨,之前还明确邀请我对付陶仲文,那个人情我想拿下,但至今没什么好的出手机会,这不正赶上了?」
「为修真人府,将道门的钱财截下,这消息传出,陶仲文第一个恨的也是李时珍,等陶仲文斗倒了李时珍,还有陆炳要他死……」
「如果这老道士,真的有能耐到将李时珍和陆炳都收拾掉,孩儿就舍了脸面,去登门赔罪,将这次的钱财如数奉还,还不成么?」
严嵩沉吟片刻,闭上眼睛,说出最后一句:「就这么办吧,为修真人府,苦一苦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