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荣誉夺过账本,大喇喇的就出去了,许本才想拦都拦不住他。
过了一阵,许本才听到街上有人大喊:“解栓儿家着火了,有人点了他家房子!”
许本才的心就开始揪揪着,他很想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解栓儿家是许荣誉刚才夺走的账本里,被许本才画出来的,只收他每亩地一斤小米租子的人家。
此时,许本才很是担心,会不会是荣誉烧了人家的房子?
许本才想知道这事儿跟他们家许荣誉有没有关系,可是,又好像有另一个什么东西将他牢牢地粘在椅子上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许本才只能瑟缩着心脏,耗在书房里,等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什么事情!
许本才又想到,应该不是荣誉干的。荣誉这孩子,虽然跟日本人做事,可他心眼儿并不坏,不会去做那种动不动就烧人家房子的事情!
可许本才还是很害怕,他由衷地觉得,自这些日本人来了以后,自己不但老了许多,就连胆子都以他自己能觉察的速度变小了!
他也不明白,如今的自己怎么什么都怕了?连说个话都变得不敢大声说,走个路都不敢走得太快了,整日四下里加着小心!
现在,许本才竟是连街上都不敢轻易去了!只有这间书房,如同乌龟的壳子一样。他许本才就是那柔软的乌龟,不敢离开这个壳子,仿佛一旦离开这里,他就会没命似的。
终于等到吵闹声都过去了,外头又安静下来,许本才的心才稍微安稳了一些!他盼着解栓儿家的事情跟自家扯不上任何关系,荣誉定是在村里转了一圈就回县城了!
这样想着,许本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抚了一下他那颗狂跳欲出的心脏,又嗔怪了一下自己,啥时候变得这样脆弱了?!
许本才就这样在忐忐忑忑中煎熬着,好不容易熬到半夜,他刚刚睡去,却听见一个女人在外头,杀猪般地哭喊着:“老天爷呀,许大善人啊,快去救救俺们家新子吧!俺家新子,要被抓去做劳工了呀!俺是没法儿活了呀!”
许本才一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听出来了,这个哭哭叫叫的声音是铁犁家的发出来的!
这回,许本才听得清清楚楚的,铁犁家的就是在叫他,“许大善人”的称呼,在泡桐屯子除了他以外,再没有第二个!
这回,许本才觉得自己躲无可躲了,必须起来,去见一见铁犁家的了!
咱们在这里有必要说一下铁犁婶子。
要说铁犁婶子也算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在那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里,凭着一己之力,拉扯着五个儿子,竟还过得富裕于许多人家!
她也算是个很有头脑儿的女人,竟想起了做媒人的营生,而且这一做还做的个风生水起!
当年许荣斌便是托的铁犁婶子为自己和稳儿做的媒。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铁犁婶子便自诩已经是大媒人了,到如今成为真正的大媒人!
这一路走来,铁犁婶子的路也是充满艰辛和传奇色彩的!
听说,铁犁婶子家的老大东子,在国民党那边做了军官,铁犁婶子也说不清楚做到了具体什么位置,别人也就更是无从知晓了。
反正在铁犁婶子的嘴里,她家东子那是做了很大很大的官,有好几房姨太太的那种!
虽然东子好几年才回来一趟,但铁犁婶子是沾了东子的光的,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她一提起她们家东子,总有些人会高看她一眼的。
这几年,铁犁婶子家也由以前的一穷二白,到如今的能够剩下些盈余!
老二虎子,那年跟许荣斌到上海发展,也是有了出息,后来竟找了个上海媳妇,还在那个大上海站稳了脚跟,再后来还去了香港。
铁犁婶子作为一个母亲,替儿子高兴,自己也骄傲!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虎子跟东子一样,整年都见不着个人影儿,铁犁婶子想儿子的时候,也只能偷偷流泪了!
老三豹子,在铁犁婶子心目中是好好儿一个孩子,几年前却跟自家嫂子灵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