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绽的目光冷下去,搭在圈椅上的手徐徐握紧。
洗手间就在后台对面,姓吴的没注意,进去前还说了一句:“看劈腿下叉,不如去看杂技,比这刺激多了!”
小牛在走廊上等他,一扭头,推开虚掩的后台门,走进来,如意洲的人齐齐盯着他,中间是虚脱了的宝绽。
“宝处,听见了吧,”小牛无奈,“那位还是音乐学院的教授呢,你们唱戏难,是难在没有懂戏的人。”
宝绽汗涔涔水淋淋地看着他。
“但是我,”小牛走到他面前,“能给你们找到爱戏的人。”
他有资源,这年头资源就是钱,而条件,就是一纸五年的经济约。
“你们有本事,个个是沧海遗珠”小牛开始煽动他们,“要在上流社会的艺术圈里点起一把火,只差着一股东风。”
换做其他任何时候,宝绽对这些话只会笑笑,可此时此刻,他动心了。
“我就是你们的东风,”小牛把如意洲的每个人看一遍,“你们跟我合作,我保证如意洲每个月净赚二十万!”
这个数目,任他们苦唱一年也拿不到,所有人都向宝绽看去,除了应笑侬,他张嘴正要说话,宝绽快了他一步——轻轻的,只有一个字:“好。”
“宝处!”应笑侬觉得他被情绪左右,草率了。
门外头,姓吴的从对面洗手间出来,站在走廊上喊:“小牛?牛经理!”
“说定了,”小牛很高兴,脸上泛着红光,“我回去就拟合同,宝处,我们明天聊!”
他推门出去,热络地招呼对方:“哎呀吴老师!让您久等了……”
屋里没有一点声音,谁也不说话,直到宝绽的手机响,大伙吓了一跳,时阔亭替他接起来:“喂匡哥,你到啦,行,我把宝绽抱下去……啊?你上来,好,一楼洗手间对面,后台入口……嗯。”
电话挂断,没有五分钟,匡正气冲冲进来,正要质问一句宝绽怎么了,一眼瞧见椅子上汗如雨下的人,他呆住了。
时光仿佛回到三个月前,也是这样一对胭脂色的眼窝、一双月下猛虎般的眼睛,他们四目相对,不同的是,那时的匡正冷得像一块铁,现在这块铁化了,柔软、滚烫,为了一个叫宝绽的人,心如刀绞。
慢慢的,他向他走去,果然,那傻小子强撑着对他笑:“哥,没事,累着了,”他试着起身,“回家睡一觉就……”
匡正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抱起来,浸着汗的行头很重,他却不松手,扔给大伙一句:“人我带走了。”
擎着宝绽走出后台,走出如意洲,离开这栋血红色的戏楼,他抱他上车,发动引擎挂前进档,宝绽低声说:“那个经济约……我答应了。”
匡正开车的手停下,正要说话,他的手机响,一个不认识的号码,他没接:“他们都同意?”他着重问,“应笑侬同意?”
手机又响,他第二次摁掉:“宝绽,那个合同不光是唱戏,还有……”
电话第三次打来,他烦躁地按下通话键,段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匡总,”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叫老板,是和匡正保持着距离,“尤琴那边我联系好了,他们出主讲人,分所税务部的总监和高级经理都到场,但场地得我们出。”
匡正干了这么多年vp,直奔主题:“有什么困难?”
“我们账上没钱,”段钊直说,“五星以上的酒店,大会议室、休息室、讨论室、一顿午餐,加起来是不小的一笔。”
匡正毫不犹豫:“你先把地方订下来,报给我个总数,这钱我个人垫。”
那边静了两秒,“好,”段钊的语气有些波动,“客户那边我让小夏和小百去联系,时间定在下周三下午。”
“没问题,”关于工作,匡正从不拖泥带水,“辛苦了。”
挂断电话,他还没来得及整理思路,宝绽先开口:“哥,你看你,想做点事多不容易,”他垂着眼睛,“原来我只知道唱戏,把脑袋砸碎了都甘愿,可这个时代,要想让如意洲有起色,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光顾着唱戏是不行的。”
匡正看着这样的他,说不出来的心痛。
“哥,”宝绽抬起头,望着对面灯火辉煌的萃熙华都,零星的光照在他脸上,朦胧得不真切,“我得改变。”
(1)闷帘:指演员未上台,先唱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