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给人的第一个印象,就是比电视上看起来小得多。但另一方面,总统的块头则似乎大得多。
身高六英尺二英寸,外套脱掉了,双眼底下有沉重的黑眼圈,他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跟我们握了手,示意我一起移到角落的沙发。我转过身去,看到还有其他人:一名男子坐在昏暗中。当然我早该猜到了—就是他派了那四个蜘蛛男去找我,以确保我明白这回的召唤是没得商量的。
“你好,斯科特。”他说。
“你好,‘低语死神’。”我回答。
以前我们见过几次。他比我年长二十岁,当年他一路高升到情报圈高层时,我是“空降师”里面迅速窜起的明星。然后世贸双塔垮下,我辞职离开。大家说那天下午—直到9月11日的晚上—他写了一份很长的惊人报告,分析了整个美国情报圈及其各方面的失败。
尽管我认得的人都没阅读过,但显然那份报告对于很多人的工作表现评估(包括他自己)都很严厉,而且对于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的批评非常无情,因而他把报告交给总统和四名国会领袖之后,他的前途也毫无希望。身为情报圈的一分子,他一定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等于是扼杀了自己在这一行的未来。
然而,随着全面性的大灾难情势愈来愈明显,当时的总统判定他是唯一不顾一切说实话、而非掩盖自己过错的人。“化愤怒为力量,争取胜利”应该是他的座右铭,不到一年,他就被总统点名担任国家情报总监。
以往专业上接触时,我们并不太喜欢对方,但向来对彼此有一种谨慎的欣赏,就像是大白鲨面对河口鳄。“我们有个小麻烦,”大家坐下来时,他开口说,“是有关天花的。”
现在我成了第十个知情的人了。
总统坐在我右边,我感觉他在观察我,想评估我的反应。“低语死神”也是。但我毫无反应,至少一般感觉上是如此。没错,我觉得绝望,但并不惊讶。我唯一真正想到的,就是我曾在柏林见过一次的一名男子,但眼前似乎不太适合提起,于是我只是点点头。“继续说吧。”我说。
“看起来是有一个阿拉伯人,”死神说。
“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阿拉伯人。”总统插嘴。
“总统说得没错,”“低语死神”承认,“他有可能是想误导我们。姑且说,有个人在阿富汗、会说一些阿拉伯语的男子,他合成了天花病毒。在过去几天,他把病毒用在人类身上测试—算是临床实验吧。”
他们再度观察着我的反应。我耸耸肩—我想既然费事合成了病毒,大概就会想测试一下。“成功了吗?”我问。
“当然成功了!我们会在这里,可不会是因为测试失败。”“低语死神”说,被我一副淡定的模样搞得很火大。一时之间,我还以为他要拉高嗓门了,但结果没有。
“而且,显然他对这种病毒进行了基因改造,可以突破疫苗。”他又补充。
总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看到我依然保持沉默,他摇摇头略带微笑地说:“我想,你有一点很特别—你不会轻易被吓到。”
我谢谢他,迎视他的目光。你很难不喜欢他。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他跟一般政治人物很不一样。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问。
“低语死神”拿起一个活页夹,给了我一份梯队系统的报告。我开始阅读,发现上头没有涂黑或割掉的地方—这是一份原始的、没有审查过的情报,于是我明白他们有多么恐慌。回想起来,从那天下午直到夜里,我想他们真心相信整个国家就要全部完蛋了。
“两通电话,”我放下报告时,“低语死神”说,“相隔三天。”
“是啊,”我回答,思索着,“阿富汗那名男子打了第一通电话。打到土耳其的一个公用电话,一个女人等在那边接听了。她那份加密讯息要花好几个小时才能完成,所以她早就知道他会打来。她是怎么知道的?”
“事先安排好,”“低语死神”说,“你也知道怎么回事。约好特定的一天,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他会打去……”
“从兴都库什山里?正当他在测试一种威力很强的生化恐怖武器?我不认为是这样;他不可能冒险的。我想比较可能是发生了某件事,她急着要跟他谈。
“这表示,”我继续说,“她有个办法可以通知他,请他务必打给她。”
总统和“低语死神”都没吭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