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愈来愈高,而且意外地帮了我。我一跛一跛地蹒跚走过阳光炙烤下的沙滩,朝着那道木板突堤接近,而且必须经过一片海水。
海水淹到脚踝时,那种突来的冰冷抚慰了我脚上和心中的疼痛。我站在那里好一会儿,让海水冷却我身上的热度,也让水中的盐分刺痛并清洗我的伤口。
于是我脑子清醒了些,来到突堤码头,抓住栏杆走向库马利等待的地方。她已经把那艘小艇掉了头停好,引擎正在空转中。我没告诉她—我们其实什么都没谈过—但她的旅程就到此为止了。我要独自出航,而且我知道前方的路非常艰险,尤其以我现在的状况,但我急着要上路。
此时我听到了枪声。
我们转身,看着死亡剧场,我忽然明白自己之前忽略了什么了,我的余生将会不断回想起这个错误。我是故意的吗?
当然,我离开那片废墟时已经筋疲力尽,几乎没办法走路,还得赶紧打电话去华盛顿。而且我当然已经做了各种预防措施,把所有枪的子弹都卸下,也把弹匣都拿走。但这一切都是在我有意识的状态下进行的。而在更深入的潜意识中,我是否知道还有另一把枪?就是我那把装满子弹的贝瑞塔,之前在瓦砾堆旁被那两个阿尔巴尼亚人拿走,扔在我敲烂的手机旁边?我是不是故意忘了这把枪,留给撒拉森用在自己身上—如果真是我故意的,为什么?
但显然地,他没有忘记,我一听到枪声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双手铐在背后,在那条走道上踉跄或爬行,来到那把枪旁边坐下。他双手设法绕到臀部底下,拿起那把枪,把枪夹在大腿间,低下头,脸凑到枪管上,几乎是放进嘴里,然后扣下扳机。他大概也知道那首老歌:
当你受伤,被扔在阿富汗的平原上,
还有一些女人跑来,把你砍得遍体鳞伤,
赶快凑向你的步枪,轰烂你的脑袋,
拿出你的军人样,去见你的上苍。
库马利也跟我同一时间明白了那个枪声的含义,开始要朝废墟跑去。我抓住她,但我太虚弱了,轻易就被她甩开。最后让她暂时停下脚步的,是我急切的口气。
“听我说!”我喊道,“等他们来的时候,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说你最后救了我的命,说你射杀了那个人。告诉他们说你放了我,说你背叛了你哥哥。随便你怎么说!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但是我不会留在这里。”
她看着我,很困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道,“你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女人这么做?”
“我不是为了你!”我回答,“我是为了那个小男孩—他应该要有一个母亲。”
我抓住那艘游艇的船舱顶,拖着身子上船。库马利跑向隧道,但我知道没有希望了。这回他不会失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