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卿容容身份超然,既非宫中人,又拥有当世最出色的绣技,对众人毫无威胁,自然乐得与她交好。然而她既受封充容,便由局外人转为局内人,且摆明了成为皇上的新宠,这干女子的敌意该是预料中事,当然不会再缠着她索要绣品了。
她们也失去了逼她就范的资格了。
见卿容容呆滞地看向唯一按兵不动的自己,她当她高兴得说不出话,帕子一甩,上前道喜。
这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深得她心,见她一步步登上高枝,她也替她高兴。
还担心她留在宫中始终不是个办法呢,现在好了,受了皇上的封,在宫中不再只是个小小绣娘,自不可同日而语。
充容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卿容容得出结论。她是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不过看辛夫人笑得像朵花似的向她道喜,她就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血淋淋的经验告诉她,辛夫人越觉得是好事,她就会越惨。眼下这风韵犹存的美妇诌媚得差点要为她捶腿,要说服她自己不是大祸临头,还真是不只一点点难度。
就如起初,也是她笑得甜蜜蜜地来恭喜她,说皇上封了她做那个给她带来山一样高的一堆麻烦的“绣尊”的。
“从今以后,卿充容就是皇上的人了。一开始便破例封了充容,可见皇上有多喜欢你,只要你好好侍候,要封妃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世家女入宫,大多只是采女御女之类,特别出色的才封为才人。卿容容侍婢出身,封作正四品充容,名列九嫔,且特地为她选了符合她名字身份的“容秀宫”,可见确是另眼相待。
“停!”卿容容挥手制止她眉飞色舞地为她描绘“远景”,抓出重点问话:“皇上要我当丫环?”
宫里这么缺人手吗?她绣花之外还得兼职?
那之前又让她闲了那么久?
辛夫人细心描就的新月眉斜斜挑起,诧然反问:“谁说的?”
嗟,不就是老夫人您吗?卿容容无力地翻眼,轻而易举的让辛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越发诧异:“我几时说过的?”
卿容容撇唇:“刚才。”
更奇怪了。这丫头是不是傻了?
辛夫人被她搅得糊里糊涂,连她新出炉的尊贵身份都忘了,啐道:“你发神经?哪句话告诉你皇上要你去做丫环?”
宫里的人堆成山了,还缺她这么个好食贪睡的懒虫?
她老了。
卿容容勾把椅子坐下,仰起小下巴斜斜睨视着她,口气无比怜悯:“你说要‘好好侍候’万岁爷呀,不是当丫环侍候什么人?”
岁月不饶人啊,以后对老人家要多些耐心,省得自个儿到辛夫人这年纪说了下句忘上句,被年青人瞧不起。
辛夫人恍然大悟,张口失声:“你不知道‘充容’是做什么的?”
她也太混了吧,进宫近半年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弄懂。
卿容容诚实地点头。她倒是有听过“充军”,这“充容”该不会和它有什么干系,也是要抓人去当壮丁的鬼玩意吧?
辛夫人板起保养得宜,未见半条细纹的脸训道:“你给我听好了,《周礼》之制,天子立一后,四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妾。嫔即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这‘充容’,就是皇上的九嫔之一。”
难怪刚才有听到什么“封妃”。卿容容垮下惨绿色的小脸,从前小姐给她恶补“宫廷课”时,听完“四夫人”她就犯困,能记得贵妃、淑妃那四个“飞”来“飞”去的是皇帝的小老婆就不错了,哪还记得后头一大串的名词。
她长有一张很适合当姨太太的面孔吗?卿容容无力地捏捏脸,暗自怀疑。怎么那些看过或没看过她的男人统统打这种主意?
嗯,除了莫离。
莫离!
思念之情如排山倒海,汹涌而来。
辛夫人当她的震撼是惊喜,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笑道:“别捏了,是真的,不是做梦,放心吧。该去收拾一下,待会儿就会有人来替你搬东西了。”
杀了我吧。卿容容扁着小嘴,问她:“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英明神武,天纵英才的万岁爷?”
既然是英才,就容易发展成天“妒”英才,然后他就会“英年早逝”,不再荼毒世人,哈哈!
辛夫人掩口笑道:“不害羞的丫头,这样心急。放心吧,皇上摆明了对你另眼相看,一定很快就会召你侍寝的。”
打个雷下来劈死我或那万年人瑞!
卿容容嘴角下垂,扯着不容人误会到别的地方去的弧线,开始蕴酿泪意。
侍寝?他去死吧,她才不要去陪他睡觉。
最讨厌这种人了,也不理人家愿不愿意,一厢情愿地乱下命令,吃定了她怕死不敢违抗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