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非仍站在阳台上,这时外面暮色已经渐浓,半暗光线中看不出他的情绪:“做这么个笼子干什么?实在太难看了。”他反手指一下阳台外焊的防盗网,看上去确实象个大号鸟笼。
“有一阵子小偷很猖獗,我得留地方种花,不想封闭阳台,不得不装这个,安全比美观来得重要嘛。”
“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住这里,小笛那边不是空着房子吗?那一带治安要好得多。”路非皱眉。
“自己有房子何必要去住别人家呢?而且一个人住比较自由,我猜笛子也这么想。”
“这一片住宅马上要拆迁了,你有什么打算?”
“早着呢,拆迁的风声传了几年,每回雷声大雨点无。”
“我所在的公司和拿下这个地块的昊天集团已经确定了风投融资方案,这回雨大概很快会落下来。”
辛辰怔住,停了一会,耸耸肩:“看拆迁补偿多少再说,不至于会沦落去睡大街的。去吃饭吧,我饿了。你还在这边待多久?我请客,算给你接风加送行。”
“我这次回来,应该是长住了。”
路非的声音平静,辛辰却仿佛吃了一惊,她睁大眼睛看着路非。路非可以清楚看到,她的眼神突然黯淡,终于掠过一点超出于惊讶的情绪,随即转移视线:“是吗?”她的声音蓦地低了下去,“哦,那好。”
她转身走到玄关鞋柜,拿出一双深金色平跟芭蕾鞋穿上,然后抬头,神情恢复了正常,笑道:“找个地方吃饭吧,我这半个月吃的接近猪食,好饿。”
路非开车到靠近市中心商务区的一家餐馆,这里开张一年多,生意始终不错,菜式包容了本地及粤菜风味,并不算特别,但装修精致,是附近白领喜欢的情调,比一般中餐馆来得安静一些。
辛辰曾有个让人瞠目的食量,那样纤细的身材,却怎么吃都长不胖。而今天出乎路非的意料,她尽管强调自己很饿,点菜时也很有兴致,但胃口并不像预告的那么好,一样样菜上来,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不合胃口?”
“大概路上给那些方便面、压缩饼干和巧克力吃伤了,这会明明饿,就是吃不下。”
“你不是从来不吃方便面吗?”他记得她的那点固执,宁可煮挂面吃,也不肯选择更简单的泡方便面。
辛辰笑笑:“我现在差不多什么都吃了,出门在外,馒头掉地上大概也能捡起来拍拍灰接着吃,百无禁忌。”她低头吃面前路非特意为她点的一份木瓜炖雪蛤,却微微皱眉。
这个样子,倒好象少女时期喝感冒药撒娇的表情,路非注视着她,可是她分明没有撒娇的意思,倒真是在逼着自己往下咽了。
“这次路上一定很艰苦吧。”
当然是一段漫长而辛苦的旅程,简陋的住宿条件,高原反应,突如其来的暴雨,有些路段路况恶劣,还曾碰到泥石流,一辆车连爆两条胎,可是也没什么可说的,辛辰早已经习惯把旅途所有的意外当做必然接受下来:“还好,准备得很充分,一起去的同伴大部分都有很足的自驾和户外经验。基本算顺利了。”
“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迷上户外运动和种花了。”
“总得有个爱好打发日子吧。你呢?还是喜欢听古典音乐下国际象棋吧。”
对话进行得这样礼貌家常,路非保持着不动声色:“对,你现在还下棋吗?”
辛辰摇头:“我大概连规则都忘得差不多了。”她记忆力不错,可是在高中毕业以后再没下过国际象棋,哪怕大学里有这项比赛,因为会的人实在少,几乎报名就有名次可拿,她也没动心。停了一下,她还是问道:“长住?是回来工作吗?怎么没听笛子说起呢?”
路非沉默了好一会:“上次,三年前的夏天,我从北京回来,你正好也出去了。”
“那次……”辛辰看着眼前的那盅木瓜,确实有点食不知味了,不由暗自纳闷,不知道味觉得要多久才能恢复,“哦,想起来了,我去西安玩了。”
“这么巧吗?我头天打电话告诉小笛准备回来,你第二天报名去西安旅游,我下飞机你离开,时间配合得真好。而且,”他凝视她,慢慢地说,“你真的是去了西安吗?”
辛辰惊异地看着他,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也对,你确实是去了西安方向,不过是去参加号称秦岭最艰苦最自虐的七天徒步路线,结果差点把命送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