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高升,叶娉还拥被酣睡。
三喜进来几次,见她还睡着又默默出去。自家姑娘说过,人生最为自在之事莫过于睡觉睡到自己醒。老夫人和夫人都不催,她一个丫头才不会这么没眼色。只是大姑娘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眼看着都辰时了。
她却是不知道,她家大姑娘说了大半夜的话,快到天亮才睡。
叶娉一觉到快巳时三刻,这才茫茫然醒来。意识回笼的瞬间,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经过昨夜,她大概能肯定自己的小命在温御那里算是安全了。
拥被坐起时,好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掀被看去,竟一块金锭。金锭成色极好,光泽耀眼,一看就是新铸造出来的。
这不是叶家的东西,也不是她的东西。
早在穿来时,叶娉已经估摸出家里的情况,并不宽裕。一眼望去,明面上的东西都还过得去。锦锻的被面,两套勉强戴得出去的首饰,衣柜里也有几套应季的新衣。
但内里却是颇有几分窘迫,首饰是融过以后重新打制的,一套镂金,一套镶着小玉石,看得出来这些年换来换去都只有这两套。新衣的颜色选得好,款式是最新的,但料子算得上普通。
所以这块金锭,应该是温御留下的。
莫非因为问了她一些事,所以付费?如此说来,那位温郡王倒是颇通人情世故。若为钱财之故,她倒是欢迎对方常常光顾。
这么一大块金锭,足有五两,可以给妹妹叶婷打一套首饰。只是金子来路说不清,打首饰的事还得找机会再办。
她将金子收好,这才唤三喜进来。
三喜见她心情愉悦,道:“大姑娘今日睡到自己醒,可是自在了?”
叶娉笑笑,她自在的不止是睡到自然醒,而是和温御的关系发展到最为理想的状态。如果能一直相安无事,那是再好不过。
梳洗出门,便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几个国子监学生模样的书生将叶庚抬进来,说是叶大人在国子监被砸伤了腿。
叶家顿时乱成一团。
叶庚人是清醒的,脸色极为难看。砸伤的腿敷药包扎过,暂时看不出严重与否。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需将养一段时日。
叶母捏了几下,道是没什么大事。叨叨里说一些阵年旧事,无非是叶庚小时候性子犟,死活不愿意习武。
叶氏倒是没哭,眼眶却一直是红的。丈夫是家里的天,若真有个什么好歹,他们一家老小该如何是好。
送了那些学生出去,叶家的气氛凝重无比。
叶庚躺着,眼睛一直盯着帐顶。他不是无知小儿,也不是刚入官场的愣头青。他哪里不知道自己此次出事蹊跷。好好的屋檐,怎么会说塌就塌,而且还偏偏是他经过之时。若不是当时刘大人推了他一下,恐怕他被砸伤的就不止是腿。
母亲的话让他惭愧,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愿习武。若他身手不凡,是不是更能躲过别人的算计,更能护住自己的妻儿。
他以前为何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信念。这些年在官场不愿行那谄媚讨好之事,不愿与那些钻营之人为伍,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父亲,那屋子可是年久失修?”
他忽然听到大女儿问。
叶家所有人都只当是意外,叶娉却不这么想。
父女二人显然是想到一处,眼神一相视,几乎不用过多的语言和猜测,他们便知此事是何人所为。
叶娉眼底泛冷。
王家是想断了他们所有的路!
叶家愁云惨淡,就连年纪最小的叶正都能感觉到大人们的忧心。下人们更是一个个面容戚戚,说话都不敢高声。
不大的宅子,突然安静了许多。
叶氏眼睛红红地料理家务,目光时常发滞。她是性子弱,但自小在王家那样的地方长大,心思又岂能真的单纯。
老爷这次出事,恐怕不简单。
她该怎么办?
亲也断了,脸也撕破了,已无回头路可走。若真只是一家老小被迫离京,倒也罢了。照此情形,王家分明是不想放过他们。
“娘。”
“娉娘,你怎么还不睡?”
“娘不是也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