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早在第一次遇见她,我就已知道了。”他平淡的陈述,却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我抓住他的手臂,逼视他的双眼,他却连忙转开视线,望向别处。
“你为何不敢看我?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那鹿妖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再隐瞒下去了?你告诉我啊!”我抓着他的手臂颤抖着摇晃,像是这样就能平息下自身的颤抖。
他甩开我的手,背转过身,说道:“你走之后,我漫山寻你,中途大病一场,跌入妖界入口,几乎丧命。婉歆救了我,并且还将她的内丹交于我用于续命。她本有着千年的道行,只为救我一介凡人而被打回原形,此等情义,我怎能辜负?十八年的时间太久,久到足已改变一切。我会救你,只是因为曾经的旧情,但你一定要明白,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婉歆?”我摇晃了一下,头脑有些恍惚,听他轻声道:“就是那只与你捣乱的鹿,鹿王的独生爱女。”
“她是一只鹿……鹿又怎能与人在一起……”我似是说与他听,又似是在问自己,喃喃的重复,脚步不住后退,随着心脏的抽搐而摇晃,似连站立的力气都已消失。
他言语低沉,冷淡道:“她是妖,我也是妖,这不是很好吗?”
“她是妖……你也是妖……”我终于稳住了脚步,抬手按住一直在抽搐的心脏,那里好痛,痛得狠不得将它挖出来揉碎了踩烂了一脚远远踢开。这理由,当真是充分啊,充分的找不出任何的破绽去反击。他爱我又能如何?他不爱我又该如何?为情为义,我们都已经不可能了。这缘分,当真已经断了。
“你若早些告诉我,不就不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了吗?”手紧紧纂成拳,指甲深陷进掌心,企图以这样细微的疼痛来分散胸腔里的抽动。我深吸了口气,咽回眼中的泪,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唯有祝你们幸福了。”
缓缓的转身,艰难的迈步走开,踉跄了一下,胸口的翻腾涌上咽喉,鲜血沁出,染红了衣襟,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我撑在树上拼命的忍耐。黄药师在身后问道:“你要去哪?”
“我家过儿的情花毒还等着我去解呢,你不用担心,蓉儿我帮你照看,好好过你的日子吧。”我放下这句话,大步奔下山去,就像是在逃跑。追了这么久,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真相,觉得自己真是天下最大的笨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坚持?若是在十八年前就那样死了,对我,对他,是不是都会好上太多?
缘分,断了就是断了,强行接续,只会是无边无际的孽。药师,是我让你苦恼了,对不起。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这样,你应该就不会因我而痛苦了吧。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药师,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放心,这个混帐男人总有一天会自己扇自己两巴掌滴
二十五 口是心非
我恍惚的移动着脚步,来到一处不高的山崖前,垂眼扫望,看着脚下那片红红粉粉的花海,身躯在微风中禁不住的摇晃。头有些眩晕,大概是刚才在玄玉背上哭得太久,太累,若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又为何还要自找麻烦的回来?若是遵守约定的后果只是被伤得体无完肤,那么,不如就此离去,再也不回来。
花香沁人心肺,很像桃花岛上的清甜,漫漫花雨间,他微笑着舞箫,姿态俊逸潇洒如仙。不过是梦途短暂的惊醒一次,美梦居然就真的成了噩梦,自古人妖疏途,以他的骄傲又怎会与我再续前缘?为何我到现在才明白?果真是造化弄人啊。
闭上眼,泪珠当即滚落,心虽不再抽搐,却痛的连跳动的力气都没有。那里空荡荡的,似有狂风肆虐,刮至何处都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凌乱。绝情谷,情花,为什么一切都那么像曾经的桃花岛?花雨间的那个影子,为什么怎么都甩不掉?
头脑又是一阵的眩晕,脚下一个不稳,顺着陡峭的斜坡摔落进花丛中。花虽美艳,刺却伤人,周身如被上万的蚁虫叮咬,既痛又痒,尖刺划破肌肤,白衣上染晕出星星点点的红。我在情花丛中迷糊了片刻,缓缓爬起,拨开眼前层层叠叠的花树,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花丛外的道路寻去。
周身的痛终于掩盖了心中的痛,每一处被刺破的地方,都似有钢针直接戳进骨髓,混乱的搅动,痛得浑身发颤。我蜷缩着身体冲出花丛,痛得已经完全模糊的视野当中,是一片红红粉粉的花团。一个人一袭青袍立于其间,我欣喜若狂,奔出几步,未近其身前,胸口猛然一阵穿刺的痛,抽筋一般,接着两眼一黑,重重跌倒于地,人事不省。
也不知迷糊了多久,我悠悠醒转,睁着双眼盯着所在的山洞顶,开始发呆。旁边有人凑过来,面貌清雅却扣着一只眼罩,关怀的问道:“姑娘,你醒了?”这不废话吗?不醒能睁眼?
我没理他,继续发呆。他讨了个没趣,又没话找话的说道:“我见姑娘你晕倒于情花丛外,是以将你救到这里。不知姑娘又怎会来这绝情谷?”
我依然没理他,听他干笑了一声,继续问道:“姑娘可是为情所伤?药师可是姑娘的心上人?”
“关你什么事?”我终于有了反应,斜了他一眼,侧了个身面向洞壁。
他嘿嘿一笑,说道:“姑娘于昏迷之中一直呼唤其名,可想用情之深,实令人感动。不过,你中了情花毒,性命只剩了三十六天,这三十六天之内,最好不要妄动情念,否则可是会提前毒发,到时即便有解药也回天无力了。”
“你是不是想说,只要我肯嫁给你,你就给我解药对不对?”这种老一套的把戏找遍整个绝情谷也只有公孙止最为热衷。
他有些惊讶,激动道:“难得姑娘如此冰雪聪明。以姑娘如此人品,竟会有男子如此负你,实令人心疼。那样的男子,不懂怜香惜玉,任你受到如此伤害,忘了也罢。我发誓,只要你嫁于我,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任何痛苦,你意下如何?”
今后,保护我?为什么男人对女人发的誓都是这一个内容?为什么男人一翻脸就把一切的承诺全部抛诸脑后?为什么黄药师疼我的时候让我幸福的不真实,伤我的时候却丝毫不带有一点怜惜?我也会伤,我也会痛,他难道就一点也体会不到我心里的痛吗?
“姑娘?”公孙止拍拍我的肩,柔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扭开肩膀,回头刚想呸这老色狼一脸,忽见地上夕阳印出的光影中,有几缕线穗随风轻拂。微微眯眼,灵光闪现,风中淡淡的灵气,闪烁着或青或红的光芒。心里一声冷笑,他不是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吗?又为何一路跟到这里?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柔媚的一笑,轻轻拍拍公孙止的脸,柔声道:“你想要的,不过是我的人而已,叫什么名字对你来说重要吗?”
公孙止那一只独眼立即绿芒爆射,抓着我的手激动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我懒洋洋的翻了个身,面对他,摆出一个美人鱼一样的姿势,单手撑头,笑道:“是,我答应了。你想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洞房?现在怎么样?”
“你……你说……说真的?”公孙止激动的浑身发颤,满面红光,连舌头都开始打结。我点点头,含笑道:“真的,你想怎样,都随你。”
他眼中绿芒更胜,一声狼嚎,扑了上来,抱住我开始乱啃起来。我侧过脸避开他的头,石头一样躺在他身下任他摆布,转眼望向地上那抹光影,线穗的飘动更加激荡,上坠宝珠,连上了一杆长条。这不是他的玉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