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劝珊发完飙之后也感突兀,这毕竟是徒子徒孙的婚宴,作为季门的本命师来说,总不能拆自家的台面吧,想想便平息了下来,餐后坐上牌桌打牌去了。
这件事不明不白的冒了个泡,又不明不白的沉了下去,不知是开头还是结尾,或者只是一个引子,后面还有更大的风波。
季十一时年十九,至今还可以练童子功,说是山口奈美捡了宝也可以,说她捡了火星人也不错。
山口家族派出了长子山口登来华观礼,这倭人倒是长得一表人才,身形高大而气度威严。虽然低眉敛目时看起来傻傻的,但与人对视时倒目露精光不显平常
山口登来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自己的翻译,登门拜见了姻亲季门季云卿,一行三人关在房中进行了深度沟通,愣是没让新郎官参与。
通过这次晤谈,季老爷子终于印证了当初的猜测——山口奈美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奈美是山口春吉与一名艺伎的私生女,其母一生无名无份,直到临终也未受到承认,闭眼前一刻尚唏嘘不已,叮嘱女儿不可踏这后尘。
奈美在最后时刻知晓了内情,原来母亲在认识父亲之前,早已把第一夜给了别人,虽然这是因生活所迫,但仍被山口春吉当做了不施名分的理由,并将这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一生摆在了尴尬中。
奈美愤慨于父亲的狭隘,于母亲落葬三周后,带着几名亲信,怒离大阪来到了中国。
她选择在天津落脚,是因为天津的日租界适合黑帮生存,她选择经营伎院,且盛装接客,显是想要沿着母亲的步伐走。不管她是单纯的赌气,还是想要和命运较劲,其目的皆直指一个——找一个男人开…苞,再找另一个男人嫁,看看世上的男子是否都如其父那么狭隘自私。
白九棠听闻此事不禁冷汗淋漓,当初他曾纳闷于奈美轻易应约出场,揣测之下总以为她藏着什么小伎俩,可是如今看来,她并无什么阴谋诡计,而是真想把第一夜权卖给他。
不仅如此,这小姑娘大抵是想跟他睡了之后,再带着这不洁的身体嫁给他弟弟,以便用他兄弟二人来进行“男性狭隘度测试”的科研主题。
……这……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啊
白九棠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不过一想到他那弟妹如此了得,便生出了“十个白九棠也敌不过一个山口奈美”的怯意,好在老父有命要他守着丈人爹,这倒是合了他回避弟媳妇的心。
婚礼是纯中式的,新郎官穿长袍配马褂,新娘子戴凤冠盖盖头,早在餐前那小小的仪式结束后,这对新人便饿着肚子回了威海卫路,现在怕是正在洞房吧。
白九棠听闻太太在耳畔轻声打趣,这才后知后觉松了一口气,当下忘了老父的嘱托,拍拍屁股就准备外面冲。
早不早,晚不晚的,在外面兜了一圈的唐嘉鹏匆匆忙忙扎回了房,白九棠被他撞歪了肩头,脸色一沉回身瞪之。
那厢目空无人的撅着屁股,冲黄大亨耳语着什么,末了见得黄大亨轮起了眼,接着“砰”的一声拍响了桌子,“**,这些老不死的还真跟我杠上了?”
白九棠心里咯噔一声,赶紧退回包厢关上了房门,“爹,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都是你爹的老头子作怪”黄金荣没好气的瞪着眼。
“爹,您小点声这大喜的日子,您嚷什么呀?”苏三白了唐嘉鹏一眼,出声圆场,“别人在外面说说,咱们在里面坐,又没亲耳听到,万一是传错话了呢。”
“怎么会是传错话了?我的人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季云卿的老头子叫的板”唐嘉鹏出言辩驳。
“你算哪根葱?就凭你也有资格直呼‘季云卿’其名?”白九棠森然相视,言辞犀利。
不过这声音太过低沉,直接被苏三的喝斥所淹没,“唐嘉鹏,你没事找事,是不是欠抽?”
白文麒惊见老爹和老娘一同发飙,轮起一双略显惊恐的眼,又开始直起身子扮鼬鼠了。
黄金荣见得吓住了外孙,顿时好不心疼,全副心思都摆在孩子身上,愣是没管这剑拔弩张的状况。
李志青但见老爷子没站出来说话,也不知是着的那门子的急,竟拍响桌子发话了,“喂干什么?仗着在季家地界欺负人啊?爹,您怎么都不说说他们俩”
黄金荣被儿媳妇唤回了神,还未及开口说点什么,林桂生黑着脸迸了句话出来,“乱上添乱的东西,闭上嘴没人当你是死人你还敢拍桌子?能耐了是吧?那干脆出去把曹老头子毙了吧那比跟季家人叫板更横,你去不去啊?”
林桂生一开口,李志青蔫了,唐嘉鹏也蔫了,甚至连黄金荣也蔫了。白苏二人对视一眼,见好就收不开口了。
房内沉默了一会儿,大阿姐再度开口了,“唐嘉鹏你出去。今朝的话不许在下面传,你若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便让你下次没得听”
唐嘉鹏瞅了黄老板一眼,见得那厢使眼色叫他赶紧撤,便点头哈腰应了两句,灰溜溜的出去了。李志青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会儿,悻悻作罢了。
稍事,包厢内安静了下来,白九棠在太太身边捡了个座儿,正想着该怎么劝劝丈人爹,他那太太倒先一步开口了。
“爹,不是我爱捡难听的说,这事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您自己不谨慎这不是人家在揪您的短儿,是你偏将自己的把柄往人家手里送您说这怪得了谁啊”
这话别人说不得,只得自家姑娘敢说。黄金荣拿女儿莫奈何,只得蹙眉闭眼应声,“是是是我都知道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你就少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