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和吴晓光打麻将,林顺便远远的坐在一个角落,有时会偶尔看见杨凡出现,但又匆匆走了。即使他来了身边也永远站着一个陈茜茹,林顺总记得杨凡走的时候那匆忙的背影。
不止林顺注意到杨凡来去匆匆的样子,牌桌上都有人问:“嘿!杨凡这次算让陈茜茹给套牢了,看不出来啊这小样,曾瑞,这陈茜茹是什么来头啊?”
说话之人正是杨凡在美国认识的一个朋友,他们在美国见多了女孩子围着杨凡转悠,中国的,外国的,但杨凡总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样子,到最后大家都快认为他性取向有问题了,没想到这陈茜茹还真有两把刷子。
“什么什么来头啊,我哪儿知道,大牌就大牌呗,你管人家那么多,最近杨凡都忙着加班呢,你们都往哪儿想啊?”曾瑞说是这样说,说完了还是忍不住回头若有若无的瞟一眼林顺。
林顺端起面前的酒,狠狠的喝下去,面无表情。
“林顺,你到底会不会喝酒?”程敬南皱眉,他还记得上次林顺吐的样子,这女孩忒喜欢逞强了点儿。
林顺微微笑。
林顺每次来都会碰见程敬南,他几乎不怎么和人说话,经常是坐在一个角落里自斟自酌默默的喝酒,不知为何,林顺每次看见他这个样子,心念一动忍不住就坐到他身边去了,慢慢的两人熟稔起来。
然程敬南面前总是不太平的,他越是寡言神秘,越是有女人若即若离的在他面前转,他是一脸的平静,冷静得放肆,高深莫测似的。
林顺也嘲笑他,说他是危害人间来了,程敬南总是含着一口酒对她笑笑。不可否认,这样的男人是吸引人的,英俊,神秘,林顺也陪着他笑,虽然他俩都坐在最偏僻的角落,但是这时候总是能引得一些人侧目。有时候杨凡满含深意的一瞥,林顺心头便狠狠牵扯,可是笑容偏偏还要挂在嘴角,头微仰。
程敬南眼神犀利,他把玩着酒杯,看着杯沿上柔柔的闪着光,沉默半晌忽然郁闷起来,也不再搭理林顺,一个人默默的喝闷酒。
林顺仿佛也感觉到,但是她没有解释分毫,跟着程敬南一起喝,程敬南的向来酒量好,怎么喝都不会醉,林顺却不知不觉醉了,东倒西歪的靠在沙发上跟程敬南说:“程敬南,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你这么厉害,你告诉我怎样才有出息好不好?”
“我七岁就认识他,他为我断过一次手臂……他从小就不爱说话,又孤僻又沉默,最高兴的时候也不见他笑,没人跟他玩,没人看得起他,他从来不甘人后,他很努力……从前他对我很好的,我知道他脸上虽然淡淡的但他心里是有我的,他从来不会跟我说他的心事,可只要是我说的他就会认真听……我说我喜欢集邮,他就排好几个小时队帮我去买……我不怪他,我真的不怪他,我只是希望他快乐一点,希望他不要那么忧郁,希望他不要那么累,希望他告诉我,虽然我不懂也解决不了,但他告诉我至少我能帮他分担一点,可是他从来不说,他什么都不说。”
“我为了他跟我妈犟,来了N市,可是我来了他却没有告诉我他要走。我笑着送他去机场,可是他却永远不知道我看着他的背影哭了,我很想很想问他,如果多一张机票他会不会带我走,可是他连头都没有回。我等了他四年,每一天都在想他,我让他知道有人追我,我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其实这些都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他不习惯承诺,那我可以自己等,他不习惯跟我说他的心事,那我就跟他说我的心事,他习惯忧郁,那我就给他讲笑话,他不开口,那我也可以先开口……可是现在却没有这个机会了,我以前总想我一定能把我们拉近的,他总是要回来的,可是他回来了,却给另外一个女人讲笑话,他说我是他妹妹,程敬南,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啊?”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等了他四年,努力了十四年,可是到最后连他一句心里话都得不到。贝贝说不管怎样我得弄个原因,我也很想问啊,可是你看见杨凡那双眼睛没,我一看他那样子我就不敢了。没有理由就没有理由吧,他让我帮他们公司新产品拍广告,居然是和吴晓光,吴晓光的事你知道吧,我都不敢和贝贝说。不过这是他第一次求我,他来跟我说的时候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这有什么不敢的,其实只要他想要的,他肯来告诉我,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给他,别说一个广告,一个陈茜茹,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了。”林顺一边说一边哭,一席话说得支离破碎。“我没醉,不用你送我回家,程敬南你再陪我喝一杯,我告诉你我17岁……”
不知道程敬南有没有听懂她的话,程敬南要送她回去,醉得神志不清还挣扎着:“程敬南我没醉,我不回去。”
程敬南可不理会她,半抱着她把她塞进副驾驶,而后自己坐进去。
车子上了高架桥的时候林顺却又起来了,发现自己在车上,也许是醉得太厉害了,她猛地一扑过去,说:“我不要回去。”程敬南不妨方向盘被林顺打得一转,还好他及时踩了刹车。
程敬南是真的来气了,他把林顺推开:“林顺,你是不是想死啊?”
林顺也许被程敬南的气势吓到了,也许被方才失控的车吓醒了,呆呆的看着程敬南委委屈屈的撅着嘴,安安静静的坐好,不再说话。她那扑闪的大眼睛里晶莹闪动,程敬南又有点后悔,他也不知道自己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跟一个喝醉了的小女孩较真。
曾瑞看着程敬南半抱着把林顺带出去的,他不是不担忧的,前些天他到表妹曾灵的心理诊所找她办点事,无意间在曾灵办公桌上看见林顺的名字,随手翻了翻病历,让曾灵看见了被她忙抢了过去。
曾瑞却早已经看了曾灵写的诊断,他装作无意问了句:“看起来你这个病人的情况很糟糕。”
曾灵随口叹气:“对,往往是她这种意识不到自身情况的,最糟糕,唉!”
从这时开始他密切关注起林顺来,当然这个神秘加入他们的程敬南,曾瑞是带着几分警惕的,他不知道“程总”“隐姓埋名”到这样的场合浪费大半个晚上的时间是为了什么,不过程敬南在事业上的手段,女人上头的做派,他是了解的。他有点担心林顺,也明里暗里警告过杨凡多次。
刚刚那人打听杨凡和陈茜茹,他就担心林顺,只有曾瑞知道杨凡为什么走得这么匆忙。方才有人和他开玩笑,不小心碰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沁出了血丝怕人看见,他匆匆茫茫赶回去包扎,昨天晚上杨凡喝多了,出了点事。
杨凡从前是不喝酒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抽烟喝酒全学会了。最近长夜失眠他经常都是酒精伴着入眠,昨天晚上半夜在阳台上喝酒,喝得有点晕,一不小心打破了一瓶酒,正欲蹲下身去收拾,地板上洒了酒水,又湿又滑,他不小心摔了下去,右手臂便这样被碎玻璃划开了老长一道血口子。
草草处理了,再开车去附近的医院包扎,医生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深这么长恐怕是要留下一道难看的疤。”
他看着那道口子,没说话,这里十几年前就被割开过一道口子,但那时候没留疤,没想到14年后还是回来了,也许,这就是命运!
杨凡拿了药,医生提醒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伤口,不要让它裂开,不然会很麻烦。再次爬上床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了,这么晚却还是睡不踏实,做了一个恶梦。
梦里林顺站在高高的银杏树上含着泪不断的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他沉默不语,林顺索性威胁他:“你不肯说,我就从这儿跳下去。”林顺对他从来都是强势的,她说到做到,真的跳下去了。杨凡大惊失色,伸手想去接,怎奈手臂怎样也提不起来,使不上力,这样便发了急,狠狠的用力,一阵钻心的疼把他从恶梦中唤醒,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疼的,杨凡的额头背心一片冰凉。
摸索着开了灯,明亮的光线让环境里的一切清晰分明,床单,被套,睡衣,几乎都被血染透了,在那白色的床单上这鲜红的血显得异常妖异,怵目,他头微微晕眩,只得打了电话叫曾瑞来。
曾瑞开车把送到医院,半夜三更杨凡从医院大门口出来上了车。曾瑞点了支烟含在嘴里,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杨凡,他生怕他忍不住一拳就挥上去了,他憎恶这样没担当的杨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