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慧姨的背,亲爱的慧姨呵,自从母亲去世,整整十年,她的生命以殊云为中心,没了殊云,教她怎能适应。
“爸爸,我有遗憾,若生命有限,我希望有生之日,将遗憾弥补。”望住父亲,她说。
“你想要什么?”父亲问。
真的留不住了吗?无论如何都留不住是吗?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也如此!他明白强行留下,只会留得女儿好辛苦,但尽管辛苦,他还是想留,不愿放手啊!难道真是他的妻子女儿太美好,好到令上苍嫉妒?
“我没当过伴娘,要是爸爸和慧姨能举办一场婚礼,让我穿上美丽的白纱礼服,我一定好高兴。爸爸,可以吗?”殊云软声要求。
她凝望父亲,这样的眼神,谁能拒绝?他明白,这是女儿的疼惜,她要他老有所依,不致孤独,这孩子,谁比她更贴心?
父亲不答话,她转头询问慧姨:
“慧姨,你最疼我了对不?要是我没找到合适心脏,你就和爸爸努力一些,把我生回来,这次,你们要给我一颗健康强壮的心脏,让我能够自由自在来回奔跑。
假使我的运气够棒,换心手术成功,有条件再多活五十年,那么请你帮我添个弟弟,从小,我好羡慕同学,有弟弟可以欺负。慧姨,你说好不好?“她拉拉慧姨的手,轻轻摇,撒娇的容颜在眼前晃动。
“全听你的,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答应。”慧姨抿唇。不再祈求健康平安了,她只求殊云开心快乐。
“另外……”她鼓起勇气,望望父亲再看看慧姨。“爸爸,你很有钱对不对?”
“比你能想像的更有钱,说吧,想坐太空梭飞到外星球看宇宙吗?想穿钻石镶成的高贵礼服吗?行,你要什么都行。”他不介意散尽财产,为女儿买得一份心满意足。
“那你的人脉呢?”红霞飞上她双颊。
“你不是想当台湾第一任女总统吧?恐怕有点困难,这里是民主社会。”苏伯伯打趣殊云。
“才不是,我是想、想……想谈一场恋爱,要是、要是爸爸能把我送到……谷劭飏身边……”一段话说得结结巴巴,既羞又惭,她明白这种要求好大胆。
父亲脸色微变,若有几分理智,他该直接拒绝,然女儿灼灼眼神里充满期盼,他舍不得她黯然,舍不得她遗憾。
“你真是小觑你父亲,别说把你送到歌星身边,就算你想到威廉王子身边,尝尝当公主的滋味,都不难。”苏伯伯代替父亲回话,这件事,他能帮忙。
他知道谷劭飏是红透半边天的偶像歌手,也知道若不是殊云心脏太坏,她早早拿起海报,拦截在谷劭飏会出现的每个角落,呐喊尖叫。
“真的吗?”殊云笑开。
苏伯伯替她拉拉被子。“好好睡觉,苏伯伯保证,等你醒来,你的偶像歌手会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谢谢苏伯伯。”安心,她躺下。
闭上双眸,美梦现形。那是她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再见面,他会否记得麦当劳前的小女孩?
平静心湖泛起涟漪,一阵阵、一圈圈,圈圈都写著甜蜜。
病房外,殊云父亲抑低嗓子抗议:
“你明知道,她的心脏根本负担不起爱情。”殊云父亲怒道。
“难道你要她带著憾恨死去?”苏大夫反驳。
“不要再跟我说憾恨两字,当年就是这两个字,让我做出错误判定。”
“你怪我同意让晓云怀孕生子?”苏大夫说。
“是的,我怪你,若非你说人生最怕遗憾,现在,晓云还在我身旁。”也许他会错失殊云,但不至于失去妻子!
“你明知道我爱晓云不比你少,我愿意付出所有,换得她长命百岁。”苏大夫板起脸。
“问题是你站到晓云那边,同意她留下孩子。”闷闷地,陶渊说。
“陶大哥,你忘记晓云姐死前说的话吗?她说她不后悔,说她的生命因殊云而有价值,她死前最后心愿是要抱抱殊云啊。”柳慧插话。
“你也赞成他,让殊云去尝试那个该死爱情?”陶渊问。
苏大夫叹气,他推推镜架说:“时空转换,同样的话,我对晓云的父母亲说过。我说,他们如果真的爱惜女儿,应该把晓云嫁给我,我虽然提供不了爱情,但我是医生,可以提供她健康和长寿。但伯父伯母被晓云说服,他们成全晓云追求爱情的决心。”陈年往事了,再提起仍然扯心。
“答应殊云吧,我是女人,了解爱情之于女人的意义,况且我们筹码不多,只能全数下注,赌殊云在最后这段日子里幸福。”慧姨劝说。
“长久以来,殊云为了你的焦虑放弃若干自由,她也有想望、也有梦想,真爱她的话,就帮助她完成梦想吧。”苏大夫下结论。
他们轮番说服,陶渊沉默不语,定定地望住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