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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第2页)

只见紫鹃穿了一身淡红的衣裳,裙边襟角都绣着复瓣杜鹃花儿,一头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家常的如意髻,贾母给的那支金钗插在鬃边,已然是家常的妇人打扮。可是,她美丽的脸庞上依然笼罩着一层幸福的晶光,另人不可逼视。只是,那原本满是幸福的眼睛中如今却满是担忧的神情,温柔地又带着些责问地望着我。

我拉着她的手,笑道:“新娘子,你不去伺候你相公婆婆,来我这里作什么?”、

紫鹃叹道:“我就知道,一离了我的眼,你还不定生出什么事来呢!你瞧,我只离了一夜,你就病了。雪雁那小蹄子必是只顾自己睡,忘了半夜起来给你盖被子了晾着了。过会子瞧我不打折她的腿?”

我笑道:“好厉害的新娘子!昨儿才成婚今日就要打人了?我不过是昨夜出门时受了一点风,不是雪雁的错。再说,我只是有一点子头疼,又不是什么大病。何用劳师动众的扰得别人也不安生?”

紫鹃忙过来伺候我起身梳洗,又先拿一盅热水来让我喝了一口道:“姑娘用一点子粥再吃那药吧,要不一会子又嚷起胃口疼来了呢。这个药饭后吃好一点。”

我奇道:“林停呢,你不管他么?还有,你没有去给水净师父问早安吗?依规矩,今儿早上你要去给婆母长辈敬茶的。”

紫鹃笑道:“今儿早上天刚亮,林停就和林伯林嫂芳官她们下山去了,我婆婆那里也去过了,正是她让我还来伺候姑娘呢。”

我叹道:“虽说事情紧急,也只让林伯他们先回去照应着罢了。哪有新婚一夜就分开的道理?”

紫鹃张罗着盛上一碗粥,又盛了一碟子小菜让我用早饭。见我吃得还算香甜,紫鹃方才舒了一口气,道:“大事要紧,若果然因为我们误了大事,百死难赎的。”

我笑道:“要不,你也下山去吧。新婚就分开也是不吉的。按规矩,新房要暖一个月才成呢。”

紫鹃冷笑道:“这天下守规矩的多着呢?恩爱到头的又有几对呢?”

她瞅了瞅我,叹道:“再说,你这个样子,我哪里放得下心呢?眼错不见就生出多少故事来?”

我笑道:“罢罢罢,紫鹃大姑娘,我怕了你了。我只说了一句,你就有一百句来嘱咐我。怨不得宝玉说,好好的姑娘,一旦结婚成了媳妇,就要烦人起来了呢!”

紫鹃正要笑着回话,却见鸳鸯气喘吁吁跑了进来,目中含泪,道:“林姑娘,不好了,宫里头元妃娘娘薨逝了。”

我忙问道为:“什么时候的事?”

鸳鸯泣道:“昨儿过午元妃娘娘就要生产了,可是一直到昨儿子时还没有生出来,后来,孩子出来了,可惜生的时候太长,已经憋死了。可惜还是个哥儿呢。后来,元妃娘娘又大出血,不到丑时也没了。可怜元妃娘娘小皇子没保全,自己也去了。”

我心中一沉,因含泪问道:“外祖母知道了不曾?”

鸳鸯道:“昨儿夜里信儿就捎到贾府上了,老爷又叫人一开城门就快马到山上来报信儿,老太太才吃了早饭和水净师父说因果呢,信就到了。”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我点头道:“我先到外祖母那里瞧瞧去。她素日最疼这个孙女儿,这次伤心不同往常。”

及至到了贾母房中,贾母正坐在床头悲泣,水净却端坐在观音像前诵往生咒,一见我来了,贾母一把拉住我的手,哀声道:“你那可怜的元春姐姐没了,孩子也没了。她这样年轻就没了,只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怎么这么忍心?我算是白疼她了!”

见贾母悲痛俗绝,花白的头发更加刺目,我蹲在她的跟前,将头轻轻放在她的膝上,轻声道:“外祖母,逝者已去,还请节哀。若是元春姐姐知道了你为她如此伤心,她在那边也不安心的。”

贾母泣道:“照说还有些日子才生产呢,如何又提前了?若是足了月,必定是母子双全的。”

我心中一惊,心中若有所感。只是此时尚未有确实消息,我也不好讲出来,只有竭力安慰而已。

因贾母执意要回去亲到宫中为元妃送葬,我劝道:“这上下府里头舅舅舅母他们必然已经进宫去了,此时外祖母即便要去也已经晚了,再说,去了只怕更是伤心。外祖母毕竟是上了年岁的人,如何撑得住?”

贾母道:“我若不去送她一程,心里头如何过得去?就是宫里头也不依的。”

一边说着,一边嚷着鸳鸯叫换衣裳就要下山去。正没奈何,已见侍书姗姗而入,我见了她,忙道为:“总算把你盼来了,算时间你也应该到了。”

侍书先向我与贾母行了礼,取出一封信道:“我们姑娘叫我一早送这依信来给老太太和林姑娘。说二十四王爷已经代老太太向宫中告病,因此,老太太不用下山进宫了。”

我忙启信看时,正是探春爽朗的字迹。只是字迹略有草草,想是时间匆促挥笔而就。看了一时,我对贾母叹道:“三妹妹来信说道是前儿不知什么人说了些风凉话给元妃姐姐听,说是七司衙门之事要东窗事发了,还要牵连到贾府,抄家是必定的事,就连家中诸人也难保全。元妃姐姐听了就要去见皇上,可是皇上不肯见她。元妃姐姐从皇上那里回来后就觉得腹痛要生产,可是不想遇到难产就逝去了,可怜她临走时还留了一封信给皇上,苦求饶了家中亲人,信上有斑斑血迹,不知是泪还是心血?”

听到这里,贾母哪里还能忍得,早已经大放悲声,呜咽道:“若不是家人连累于你,你又何致于如此命苦?”

听者无不动容泪下,就连水净的诵经之声也平添了一些呜咽之音。

我颤声劝贾母道:“看来大祸将至,只怕抄家就在旦夕之间了。外祖母暂且在山上安身,我今日就要下山去瞧瞧动静,再作打算。”

贾母泣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平日里他们什么事不作?如今果然有了报应就让他们自己去担着罢了,你又何苦抛头露面去打听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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