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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第2页）

“年轻人真是，做事情毛手手脚的，我和桂子在车上骨头架子都快被颠散了。”妇人继续抱怨，从车厢里拉出一个胖乎乎的小孩。

小孩年纪看上去和江秋差不多大，但是比瘦巴巴的江秋可是壮实多了。脸蛋肉乎乎、圆滚滚的，挺着个小将军肚，略微发红的脸上留着两道清涕。

妇人用手绢给男孩擦干净鼻涕，然后对他说：“桂子，娘去客栈里办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你好好待在这里啊。”

桂子看着他娘离开。

江秋就在他们旁边站着，和那家妇人、男孩身上光洁的丝绸衣服一比，感觉朴实得就像路旁枯死的树干，或者地上黑褐色的泥泞一样。

等妇人走进对面的那家小客栈，桂子低下头，从衣服里取出一个小牛皮纸包。打开里面是两个边角微微泛黄流油的小包子，那诱人的香气从打开纸包的那一刻开始就飘了出来，肥猪肉的油香浓烈得让人想起包子刚出锅时的新鲜与醇厚。

江秋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然后忍不住又咽了一口。

他感觉自己的肚子比原来更空了，连眼前的景物，土墙、马车、急匆匆的路人、泥水、灰色的天空和云彩，所有的这些轮廓都在慢慢地变得模糊，驳杂地交错在一起。这突如其如的香味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饥饿，意识到自己已经快十天没吃到一口平民口里所谓正经的饭食了。

胖乎乎的男孩眼睛注视着那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张开饱满的嘴唇咬了一口，那醇厚的猪肉香味旋即伴随微溢的金黄汤汁更加剧烈地流淌出来。舌齿蠕动间，桂子的圆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饥肠辘辘的江秋忘记了一切，只是直勾勾地望着男孩手里的包子，觉得要是自己能咬一口包子，身心都会在一瞬间得到透彻灵魂的洗涤与净化。那么香那么好吃的东西，他以前只在和崔尘一块赶路时，从一个过路的奸商手里买到过。那奸商算准他们师徒俩几天没吃东西，给崔尘开了好高的价钱。他们不敢多买也不敢多吃，一人一口把肉包子吃光，连滴下的油滴都要用手指头沾了舔干净。

可那时候，他们兜里还有钱。

兴许是察觉到聚焦在手里的包子上的异样的视线，感受到了由食物及人的冒犯，桂子微微扭头，瞅了江秋一眼。

已经很多天没洗澡的江秋透过有些散乱的发梢，和男孩又圆又黑的眼睛对视。

“你要吃吗？”

男孩看上去对人一点没有戒心，很平淡无奇地说道，然后从牛皮纸包里拿出另一个包子，准备递给那个街上的小乞丐。不过马上他就意识到自己只有两个包子，脸上隐约流露出对食物的不舍，动作迅速地收回了那个完整的包子，然后又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

“你要不嫌弃我的话，这半个给你。”男孩把他咬了一半的包子递给江秋，又大方地说，“你想吃的话，我带你上我家吃。我爹做包子是这城里一绝，他会做好多好多种包子，肯定有你喜欢的。”

江秋看着这个家境尚可的小胖子，他身上的绸缎面料闪着独特的、水润的光。他慢慢地伸出脏兮兮的手，把那半个包子接了过来。

如果小胖子递给他的是那一整个包子，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把那个包子扔进街上的泥里。可现在小胖子递给他的是吃剩下的半个包子，那就没什么问题。他张开干瘪的缺乏营养、缺少水分的嘴唇，一点点地咀嚼着包子皮和馅料，让流淌的荤油滋润他快饿昏的大脑。

崔尘以前说过，被别人吃过、尝过的东西一般都没什么问题，因为绝大多数人不会因为想害人就把自己搭上。

崔尘以前还说过，天下的东西没有白来的。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如果真的掉了，那一定是掺了蒙汗药的馅饼。

既然他都尝过了，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小江秋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