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住在一间清静的客房,刻意避开任何人。乔释谦并非怕事,只是顾及白苇柔不能再承受任何伤害,才决定这么做。
直到他们的行程无法再耽搁,问过吴大夫的意思,考量了病人的身体情况尚不能轻易移动,他才换买了一辆大马车,入夜后把白苇柔悄悄带走。
走在官道上,一路平稳顺畅;连着几天下来,乔释谦也真的倦了。他守在白苇柔身旁,车下轮轴的轻轻滚动,摇著令人昏昏欲睡的频率。乔释谦靠着车边,不知不觉地打起盹来;直到他感觉被人注视,才茫然惊醒。
是白苇柔,她仍维持同一个姿势安安分分地躺平,但那双清亮的眸子正凝视着他。
车厢里光亮很暗,他伸个懒腰,对她投以安抚的一笑,略略移开了她。
“觉得好一点儿了吗?”他问,关切地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白苇柔点点头,小心地撑起身子,两眼仍充满警戒地望着他。
“我在前面陪阿贵,有事唤我便可以了。”看出她的不安,乔释谦也不刻意点明,伸手拉开了前方的黑布廉。
“乔大爷。”
“嗯。”他探回头,打开廉子的手却没停下,霎时阳光流泻浸满了车内。
白苇柔伸手想挡住那分刺眼,且快速地别过脸;虽是午后,但外头的光线对躺了多日的她,仍是过于刺激。
“对不起。”乔释谦快速放下布廉。
白苇柔放下手,再度直视他,然后摇摇头。
他等着她说些甚么,然而只看见她张了张嘴,甚么声音都没有。
“那我到前面去。”
“谢谢……谢谢乔大爷。”
“别说这么多。”他温和地一笑。“你休息吧。”
她依言躺下,却无睡意。这几天的静养,她的体力大致都已恢复;只是置身在这里,白苇柔呆愣地望着四周,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车轮一圈圈地辗过地面,几日前那失亲的痛苦伤心忽然涌上;然而她哭不出来,只能任自己茫然失措地跟这男人走。从怡香院逃出来后,她唯一的信念就是生下孩子,如今连这点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都没了。天下之大,哪里是容她之处?
一个弱女子,怎么能跟命运争?白苇柔揪着被单,悲哀地想着。如果……如果她有杏雪姐的一半好强个性,也许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了。
考量精神及路况,他们在傍晚时分寻了块平坦的野地打尖。出门在外,总不免会错过旅店、客栈甚么的,主仆俩早学会处理周遭的一切。
乔释谦从来不摆甚么架子,早年出洋留学,已训练了他独自打理生活的本事;加上忠心耿耿的乔贵,这些女人家拿手的活儿,没一样难得倒他们。
“有……甚么……我……可以帮忙的?”白苇柔细细的声音在车子一角出现,这一切都看在她眼底,也更显得她的无能和愧疚;裹着外衣,她瑟缩而无依地看着乔释谦。
“你坐着就好了。”
“是呀,白姑娘,咱们习惯了。你就休息,别为这事费神。”乔贵利落地劈开最后一根柴,丢进火堆里,架上的汤锅溢出了食物的香气。
“待会儿一起用吧。”
乔释谦挪出位子。入夜后风大,怕她受凉,让她靠近火边以便取暖。
“你们……要到哪儿去?”接过热烫的碗,白苇柔瑟缩问道。
“白云镇。”
“白云镇?”
“依现在的脚程,再两天就到了。”
“喔。”她似乎欲言又止,但之后却不再多言。
见她沉默,乔释谦也不点破,只跟乔贵说了一会儿话,就吩咐他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