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迟了这许久呀?〃
李大牛两人赶紧将实情澄清,听完一番报告后,山羊胡主事咳嗽两声,才慢吞吞地拉长了语气道:〃理由!理由!哪个人迟到都有理由!都这么迟到还能了得!〃
〃主事大人。。。。。。〃梅若影正待辩解,却被山羊胡子老头重重敲了一下脑袋打断了说话。
〃我不想听解释,反正你本来也不是正职郎中,包扎一两个伤口还勉强可以,再多也治不来。就在军医房当个医童行了。〃
李大牛一听治病恩人被他们的病事牵连,降了一级,赶忙大声道:〃郡里开的证明是让他前来任职医正的。。。。。。〃
〃咄你个憨牛!到了医房,就是我说得算话,管你们郡里怎么说,就算说他是天皇老子,老夫也不会松口!〃
主事拍桌而起,对梅若影说道:〃雷双,你以后就跟大家住一个帐篷。高老头,具体你来安排。〃
话音方落,帐篷里其他的医正医童甚至答应全都怨声载道起来。
一个看来资历较深的干瘦老头子赶紧在旁边低声道:〃主事,已经不能再加人了。〃
〃高老头,你……在……说……什……么?〃主事似乎耳朵不好,侧头迷眼又问了一声。
那干瘦老头子被他气势所压,顿时矮了半截下去,再三斟酌才答道:〃我是说,大帐篷都已经挤不下人了。只有沐医正的帐子。。。。。。〃
〃噢,原来如此。〃主事眼睛一眯,斜斜扫视了一圈,悠然续道,〃那谁愿意去和沐医正住一个帐子?〃
满帐的声音顿时消散,再无一人吭声。有几人偷偷把手指指向了新来的医童雷双。
沐医正平日里面严肃待人,气势不出而已经足以迫人心脾,还怎敢对他稍有不敬。
众人都还清楚地记得上旬的那事。一名库房主事借酒对沐医正大动手脚,第二日便被束口裸身悬挂于高高旗杆之上,放下时冻得口唇皆白。送到军医房时,沐医正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这类满脑性事的人,让他自去火坑暖着,谁也不准医。〃便真的没人敢为之医治了。
难以想象若是与之同住一帐,平日里少不乐磕磕碰碰的小摩擦,就算无意间得罪了他,可能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谁敢与他挤一张帐篷。
主事见状,懒得多理,一挥手,对若影道:〃你就当沐医正的医童好了,也随他住一块。〃
听主事作了定夺,一名年轻医童松了口气,走上前来拍着梅若影的肩膀呵呵乐道:〃你叫雷双吧,正好正好!沐医正名含霜,你则名双,名字这么相像定是有缘人,当然要在一起住!〃
另一个年轻人也道:〃就是就是,你俩住一块,一个降霜一个打雷,都是坏天气,谁也不吃亏。〃
说着,大家都轰笑起来。
梅若影听他们如此言语,心中一动,想起江湖上成名较早却行踪难测的一个人来。
沐医正。。。。。。含霜。。。。。。莫非是近年来在医界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沐含霜?这人一向在南楚行走,想不到也被招募进了军营之中。
若影正疑惑间,山羊胡老头劈手丢了一团证明到李大牛怀里,道,〃两头笨牛还愣在这干什么?有病啊?人已经带到,证明也拿了,赶紧滚吧。〃
医房主事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厚道,两个士兵只能讷讷地退下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同行了月余的青年依依惜别道:〃你安心住着,我们会来看你的。〃
〃看什么看,看病啊,有病!〃主事又骂了一句。
李大牛毕竟一介武夫,平日里好勇斗狠,刚才敬对方是军医所以恭恭敬敬,却哪里能三番五次地忍气吞声。大怒下在帐门前停了脚步,开口正要回骂,帐门的帘子却于此时被一人掀开了。
李大牛还待回嘴,突然惊觉帐子里顷刻间更安静了,医正医童们又若无其事地各做各事。对面的青年看着自己身后,暗黄的面色难得地僵硬了些。就连同来的战友也似乎情难自禁地扯住了他的袖子,低声说道:〃沐医正回来了。。。。。。〃
回头望去,看到那张雅致却带着寒意的面目,这个粗壮的大汉不由也噤声不语了。来者正是沐含霜。
梅若影神态自若地收敛了表情,向对方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您就是沐医正吗?我是新来的医童雷双。〃
高老头在旁边道:〃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医童,随你住一个营帐。〃
年轻医正不解地看向主事,主事却不理不睬地转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于是答道:〃既然如此,那你跟我来,先安顿一下。〃声音清淡,不失礼貌却又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言毕,不理会旁人,又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若影向余人道了暂别,跟在医正清寡的身后,向营房走去。
所谓的突如其来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无法想象再度见面的一霎间难以言喻的心情。
这张面孔于他来说并不陌生,毕竟曾经几乎日日可见的人。
只想不到,竟然会在此时,在此地。。。。。。而且是素颜。
当年他在泰山上总是掩面,即便揭了面纱,也会戴着一层人皮面具,面对自己时才是素颜相对。原来是因为他在江湖上用的是自己的真面容。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学了医术的?
心底暗暗起了一股难以察觉的暖意。因为忆起一个并不宽厚,却总是雪中送炭的怀抱。还有弹琴论诗的平和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残留下淡淡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