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静迁回怡然楼去。
赵铭看楚律过了角门,也不敢再跟上,只能在心里想着楚律见过了石清妍后石清妍能得个什么下场。
秋末冬初的雾气慢慢升腾起来,楚律满腔怒气地向蒲荣院去,到了蒲荣院前不禁愣住,只瞧见薄薄的雾气之中,当先一女恍若仙子一般,唇红齿白嘴角带笑,很有几分翩然的姿态。最重要的是,此女身后的众女要么无精打采,要么哈欠连连睡眼惺忪,越发衬得前头的那女子神采奕奕。
“王爷回来了。”石清妍上前一步福身说道。
石清妍身后的楼晚华、吴佩依等人一怔之后忙打起精神随着石清妍给楚律见礼。
楚律微微有些愕然,瞧见原本高雅的楼晚华穿着一身家常衣裳,脸色蜡黄,眼皮子也因睡眠不足肿胀起来,在灯光之下显得鬼气森森;原本素雅的萧纤语此时浓妆艳抹,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面容十分肮脏;那吴佩依更是马马虎虎地挽了头发插了几根簪子就出来了,算不得邋遢,但也很是敷衍……一群女人当中,竟是只有当先的石清妍一人能看。
这女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对着站在鬼魅一般的众女之前,很有几分鹤立鸡群模样的石清妍,楚律一时也发不出火来。
“今儿个是二十九,就由着王爷来说说他今晚上歇在哪里。”石清妍开口道,瞄了眼楚律的脸庞,微微挑了挑眉毛,暗道不管是记忆里还是瞧见真人,这王爷都不合她的胃口;但为了日后的日子好过,今晚上她只能使出一招“美人计”了。
“就歇在王妃这吧。”楚律说道,眼睛从穿着打扮有别于昔日的楼晚华等人身上移开,竟是不忍再看她们几人一眼。
石清妍笑道:“王爷英明。”说着,便对楼晚华等人说道:“楼姨娘领着其他人回去吧,明儿个将近午时再来请安吧。”
楼晚华偷偷地看了楚律一眼,见楚律竟是饶有趣味地看着石清妍,并未向她看一眼,心里颇有些后悔,原当今晚上石清妍又是戏弄她们,因此并未刻意梳妆,不想……心里纵有万般不甘,却不得不答应了一声。
楚律听石清妍嘴里轻轻松松地喊着“楼姨娘”,暗道等楼家人来了,看石清妍还喊不喊得出口。想着,便先一步向蒲荣院里头去。
到了屋子里,瞧见沉水、醉月弄了洗脸水来却不给他擦脸,便负着手等着石清妍。
石清妍从沉水手中接过帕子,便垫着脚尖给楚律擦脸,见楚律越发将背脊挺直,便一手按在他肩膀上,一手伸着给他擦脸,腹诽道:难怪前身早死,瞧着这身高两人也不像是一对佳偶。
“王爷等会子还有事要去跟先生们商议,这衣裳就不换了吧。”石清妍擦了两下,将帕子递给沉水后,又拿了净水洗手。
楚律问道:“你怎知道我还有事要跟先生们商议?”
石清妍笑道:“夫妻同心,王爷的事便是王爷不说,臣妾也能猜到一二。”
“可否请王妃告诉本王那一二是什么?比如,王妃如何知道本王这会子回来的?”说着,瞧见堂上挂着一副被剪得七零八落的《百子千孙图》,下意识地觉得这剪坏了的图画不吉利,回头再看石清妍,不由地笑了。
沉水、醉月等人听两人话头不对,便乖巧地退了出去,在门外廊下守着。
石清妍笑道:“这个也容易,叫人盯着武先生、王先生门前就是了。想来王爷这会子要么是光明正大白日里回来,要么黑天半夜偷偷摸摸地回来。非此即彼,王爷放心,不管王爷是白日里回来,还是黑天里回来,臣妾都等着王爷呢。”
“王妃方才当真是艳压群芳,没少费心思吧。”楚律说道,便在摆了厚厚褥垫的榻上坐下。
石清妍瞧见楚律大刀阔斧地坐着,笑道:“王爷这样劈开腿坐着,看似霸气十足,其实是因骑马累着了吧?”
楚律大腿正酸,听石清妍这话待要叠起二郎腿,稍稍动了一下,那腿里当真似灌了铅一般难受的很,于是干脆就这般大咧咧地坐着,笑道:“王妃当真是观察入微,王妃费了这么多心思,先给本王一个下马威,然后再是一招美人计,不过是想叫本王回府之后第一个便跟你说话。如今本王来了,王妃有话便说吧。”说着,弹了弹衣袂,便将一旁明摆着是给他准备的参茶一口喝掉。
石清妍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展开了,那帕子上绣着完整的《侍寝周期表》。
“王爷,这是臣妾煞费苦心……”
“就依着你这表办吧。”
石清妍心里想这会子楚律的腿当是累得发颤了,于是笑道:“王爷若是觉得从大后天开始有些勉强……”
“本王不勉强。”
石清妍头回子认认真真地端详起楚律来,在脑海里回想一番,只想起原主与他敦伦的时候是蒙着被子的,一没看清楚那物件,二时间也记得模糊,这会子有衣物遮挡,她私心里想打量的地方也瞧不出个什么轮廓,于是笑道:“王爷若是夜夜蜻蜓点水那就没意思了。”
“本王绝对深入浅出,绝不敷衍。”楚律说完,便催促道:“王妃可有旁的话要说?若没有,本王倒要交代王妃两句,楼家人要随着太后、皇帝派来的人一同前来,你叫楼侧妃姨娘也好,贱、人也罢,为了石家,王妃可要三思而后行。”
石清妍听楚律答应的这样匆忙,就知道他急赶着跟心腹商议要事,笑道:“三思而后行?不知王爷叫人打扫京里王府思虑了几回?王爷撇下臣妾独自出府,眼睁睁地瞧着臣妾没了孩儿……”说着,便拿了帕子掩面呜呜地哭起来。
楚律蹙着眉头,说道:“我原当她过世了,府里再没有……事已至此,算是本王对不住你。京里总归……”
“王爷该不是要送了臣妾进京拖延时日吧?”石清妍将脸上帕子一扯,随即便紧盯着锦王的眼睛看,“难怪王爷对后院之事不闻不问呢,原是想叫我领着后院里几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进京去送死,好给王爷拖延时日,王爷好算计啊。”说着,瞧见自己说出这话后,锦王的瞳孔缩了缩。
“本王岂会……”楚律看着石清妍脸上并无泪痕,不由地想这女人果然失心疯了,竟会自揭伤疤。
“王爷的瞳孔放大了。”石清妍轻笑道,随即好整以暇地叠着手坐着,“王爷这会子也算是有求于臣妾了,既然如此,大家都是聪明人,那些对付蠢人的招数就莫用了,免得白费力气。如今我且将我的盘算说出,王爷听听,若觉得好,便答应了,若觉得不好,那臣妾就接着幽幽怨怨地日日做块望夫石吧。”
楚律嗤笑道:“你若是望夫石,本王也是先死在石头下的那一个。我原想石将军家的女儿怎地会忽然整治出一张侍寝表来,原来她是疯了。”
“王爷要将臣妾弄成疯子容易,但疯子不值钱啊。依着臣妾的心思,王爷该好好地宠爱臣妾,将府里的钥匙、账册全交给臣妾,叫益阳府并上京的人都知道臣妾是王爷的心中宝。如此一来也能离间了石家跟陛下——臣妾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可不是为了王爷连石家都不要了嘛——臣妾如今无子,于是王爷费尽心思寻遍名医,待臣妾再有了身子,陛下再下旨催着王爷进京,王爷便借口生病,不甘不愿地送了臣妾去。如此臣妾进京做了人质,王爷安心地在益阳府准备造反。王爷,你说臣妾这建议的如何?”石清妍托着脸靠在榻上扶手上说道。
楚律听到造反两字眼皮子一跳,听她说得镇定,闭了闭眼,说道:“本王不是那等……”
“舍不得老婆套不着狼啊,王爷该狠心的时候绝对不能手软。”石清妍笑道,“正好太后、皇帝要给郡主送生辰礼过来,王爷便由着臣妾嚣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