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可是手脚却依旧不可动。视线模糊起来,他努力眨了眨眼,却发现睫毛早已被血水糊住,黏黏地粘住了眼睛……
王、王八蛋……
他张嘴想大声地叫骂,可是那样飞速流失的气力却不允许他再那样中气十足地嘶吼,难道、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么?
不要啊……
他还没有完成得道成仙的梦想,还、还没有看着珑夜找回自己的记忆……甚至,还没有恶整那该死可恶的大狐狸一回……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那面色早已惨白毫无血色的少年,努力地睁了睁……荧若那张绝美却又恶毒无比的脸,便再次映入他的眼帘。
“……”
口唇翕动着,少年的唇畔露出恶作剧一样的笑容。
“你说什么?”
擎着匕首的荧若皱眉凑上前来,这个不自量力的沉香木精似乎就要散尽道行了,若他一死,要挟珑夜的筹码便少了一个,她忍不住凑上前来,想要听清少年含在口中的话语。
“我说啊……”
少年奋力地摇了摇头,血水飞溅,让他的口中尝到了一丝腥咸,神智获得了短暂的清明,他忍不住对着荧若凑上来的耳壳,大声道:“我说……你是天下最丑最恶心的女人!”
他一言出口,荧若便勃然变了面色!
但凡女子,无一不注重自己的容貌美丑,更遑论荧若这样的绝色女子。先前苍梧胡乱叫骂,已然惹得她几欲杀之而后快,然而此时苍梧已然濒死,珑夜却依然无甚反应,荧若怒极之下将那锋利如斯的匕首高高举起,当头向苍梧的面上劈砍而去!
劲风骤然划过脸颊,像打磨得光滑锋利无比的风镰一样横扫而过,紧接着“叮”的一声脆响那玉雪晶莹的短匕竟然在荧若大声的痛呼之中激飞而出!
“唰唰”几声轻响,身上被绑缚的力道便蓦地消失,苍梧脱力地向树下跌去,却跌入一个并不陌生的厚实怀抱。
少年皱了皱眉,虽然无力睁眼去看来人是谁,鼻中却嗅到了熟悉的淡然香气,继起最后一丝力气,他喃喃着在男人怀里开口:“死狐狸,你、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67。医仙
幽暗的室中,原本袅娜甜腻的香气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冽干爽的气息。少年仰躺在床榻之上,胸腹臂膀之上,密密匝匝缠绕着浸染了血色的绑带。室中安静,唯有床上的苍梧那略显急促的呼吸之声。
紫衣的狐君支颌枯坐在床畔,金色的眼瞳里满是疲惫与焦心之色。
那日里他察觉到苍梧从狐之谷逃跑之后,便一路寻到了熏风仙谷,奈何谷外所设的仙障厉害无比,他三番四次硬闯之后,终是进得谷中去,未料便见到直叫他惊怒交加的场景——被捆绑在树上的少年已成了个血肉模糊的血人,而那天人美貌却蛇蝎心肠的荧若,正高举了手臂将匕首狠狠劈下!
将苍梧解救而下搂抱在怀里的时候,幽伢的手忍不住噤噤地发起抖来,疼惜之情与澎湃汹涌的怒意一并迸发出来,带着万钧雷霆之势的攻击,在荧若素来引以为傲的绝色脸庞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女人尖利的痛呼声中,暴怒的狐帝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锋利且毫不留情。满身的戾气藏也藏不住,厉眸扫向那个呆坐在池畔的黑衣男人,意有所至地道——
苍梧若有不测,荧若,我要你用最珍贵的东西来偿还!
而后,他带着重伤的苍梧再次回到了狐之谷。倾尽全力地施救,也只是堪堪吊住了沉香木精的一线命脉……此前与小九激斗留下的伤势太重,而那荧若更不知用了何种法术,苍梧身上被细绳勒裂的细细伤口不停地渗出温热的鲜血,竟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狼狈的少年一径地醒醒睡睡,惨白枯槁的俊秀面容上早已没有了往日里的飞扬跳脱,幽伢看在眼中,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心脏,生生地辗转捏弄,他想挣扎逃避,却无能为力。
床上的少年在昏迷中发出的咳喘之声,让假寐中的狐帝倏然睁开了一双眼,大掌握住少年冰冷无力的手掌,轻声唤道:“苍梧?”
“唔……”
少年模糊地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听见幽伢的轻唤,还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难受。幽伢待了一会儿,见苍梧再次沉沉睡去,这才复又缓缓坐下身来,然而交握的手却再不愿放开。
也许……也许只有这几日的时间了。
幽伢在昏暗的房间里低低地垂下头去,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这样在乎这个脾气暴躁的沉香木精?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一举一动,一笑一怒,都这样牵动他的心思?
幽伢想笑,只是嘴角只牵起一线,便又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这一定,是上天在惩罚他吧?
是的,一定是的……一向敬爱的父君因为代他而死,所以上天要惩罚他……成为新帝,成为统领狐族的新的帝君,并不是他幽伢所想要的……亲手杀死手足同胞,更非他的本愿。
可是……这天下总有些不得不为之的事情,早已命定的事情,即便是任人哭喊、求饶,抑或是愤怒的叫骂,都亦无法改变。
那个一袭青裙宛若仙姬的碧莲,是狐帝幽伢一生最最隐秘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