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心素稳稳递给她一杯香茶:“你是我的妻主。”……其他的什么也不重要。
“嗯!”邹衍捧杯闻香,眉眼弯弯,眼神甜蜜满足……
马车轻摇,细雨轻飘,将一对对有情人载往远方……
十岁前的日子,已经很模糊了。
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年河堤决口,洪水滔滔,淹死、饿死、病死的人不计其数。我拉着四岁的弟弟随着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们走过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不知终点、没有未来……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抢掠……饿疯了的时候,绿着眼睛的人们失去理智地开始吞食路边的尸体……甚至有人将主意打到了活着的小孩身上。砍死第一个打我弟弟主意的人后,滚烫的鲜血皮肉喷溅了我一身……
——真臭!
我“呸”得吐出一口和着牙齿的血沫,攥紧了路边人们挖草根时遗留的柴刀,凶狠地瞪视着每一个敢接近我们的人……
老一说,她就是被我当时的眼神给吸引了。
够冷酷!够残忍!够血腥!也够……平静!
组织里的人,大多是刚出生便被抛弃的婴儿,或者至多不过两三岁,因为只有这样的白纸,才能任人涂抹,才能没有迷惑、没有犹豫,才会成为最趁手的工具。
而我却成了特例。
老一说,我不是善人,若你不能成为最好的,那你就给我去死!
我说,只要你照顾好我弟弟,那我就会是最好的!
回过头来,我对弟弟说,乖,等着姐来接你。
他哭得很厉害,从来没这么哭过,即便爹娘和其他兄弟姐妹死的时候也没有。
“姐姐!姐姐!……”他追出来,撕心裂肺地朝我大声喊,“小五会想你的!小五一直一直都会想你的!小五会很想很想你的……”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那一声声“姐姐”和“想你”。
我的弟弟,赵小五,家中排行老幺,爱吃甜食、喜欢荷花、性情善良温和,睡觉的时候喜欢踢被子、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小猪”……即便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人记得他,我会记得的。
……
老一死之前,曾来找我喝酒。
作为一名杀手,没有任性的权利,再小的一点疏忽都是致命的。
我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往嘴巴里倒酒,既不相劝也不阻拦。
她醉眼朦胧地指着我,大笑着说:“哈哈哈……你也和他们一样无趣了呢!”
——是吗?但我还活着,而你……
“你说我们他妈的还算活着吗?啊?你还算活着吗?啊?……”老一开始发酒疯,和她过了上百招后,我被她一把拽住领口,死死压在身下,有水从上面滴下来,淋淋沥沥……
——呸!他娘的!一股子熏人的酒臭味!
“……毁了它吧……毁了它……毁了它毁了它毁了它……”老一疯了般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喃喃自语。
我想她是入魔了,而我则中了诅咒。她死后的两年里,这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我耳边萦绕徘徊。
之后,我看到了小五。
不是我的弟弟,赵小五。
而是组织里排名第五的杀手五。
在这弱肉强食、生死一线的地方,居然有个男人会从血池炼狱里挣扎着冒出头……
我看着他挥剑如虹,疾如风、迅如雷,剑锋扫过,寸草不生……脸上却像所有人似的,如罩了张死皮面具、无喜无悲、无怒无痛……
老一的话不期然从脑海里蹦出:“你说我们他妈的还算活着吗?啊?你还算活着吗?啊?……”
——小五,若是我的亲弟弟成了他现在这副样子……心底隐隐开始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我不知道,或者说,时间太久……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