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世自从记事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虽然不是产科,但心脏内科里各种各样的血腥情景也不少,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器官她也不是没见过。在女孩之中,她算是胆子挺大的了,可是这小小的婴儿就这么真实的躺在自己面前,还带着从母体里带来的温暖……她却还是心中发悚。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在他鼻子下探了一下,“……没气儿了?”
怀璧其罪
“三姑娘……”产婆们都哆哆嗦嗦的跪下了,方才挂木弓的产婆战战兢兢的说道:“太太生了这许久,哥儿出来时就已经是有些喘不过气儿了,再加上脐带还紧紧的在脖子上缠了两圈,而且又是早产的……俗话说七月活八月不活,哥儿正是八个月生的,生下来也、也不一定能……”
她竭力替自己开脱,脸上吓得灰白,与挂木弓时喜滋滋要讨赏的样子判若两人。
“行了,这些话你们留着去跟老太太说吧。”她冷冷打断她们的话。
这年头没有B超,生下来才发现脐带绕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再加上难产和早产……婴儿活不下来,也不能完全怪产婆们不给力。可见她们那样子,在看看可怜又可怖的婴儿,她又怒又怕的发起抖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扶着床边站稳了,又望向楚氏,“……太太呢?”
“太太生完就晕了过去,血一直止不住。”产婆壮着胆子回答,“奴婢已经用香灰垫着了……”
用香灰?……她听了想揍人!
还是在楚氏鼻子边上探了探,还有轻微呼吸。还好还好,只要还有命在,莲花池水就有用……她连忙爬上床,取出青瓷小瓶,打开塞子,再将楚氏的嘴唇掰开,把水慢慢的给她灌了下去。
这水果然有奇效,楚氏的流血止住了,过了没多久,她就悠悠醒转过来。
她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问:“我的孩子呢……他还好么?”
屋里的人听了这话,都噤若寒蝉。
莞娴心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幸好这时候大夫也来了,打断了楚氏继续追问下去。
大夫给她把了脉,说是无妨,开了养血祛瘀的方子,便又退下了。
帮着产婆们给楚氏擦了身、换了衣裳,然后看着她们抬到另一间收拾干净的厢房里去歇息。一切做完后,莞娴这才觉得自己累得狠了,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似的。
她靠着廊下的柱子无力的站着,只感觉浑身凉浸浸的,原来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
“……辛苦你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见楚承瑛站在她身后,紧抿着唇,眼里带着几分温柔。
“啊……舅舅。”她连忙转身,勉强的对他苦笑了一下,“我……我也没做什么啊,有什么辛苦的。”
“在那时候,你能够去陪陪她,就已经足够了。”他的唇角露出一丝极淡的微笑,“……谢谢你。”
“只可惜……小弟弟……”她幽幽的叹了一声,“母亲知道后,一定很伤心吧?”
“……她听了之后,就晕过去了。”他沉沉说着,也轻叹道,“或许这是上天注定,这孩子与我们无缘罢。”
心情沉重的回到自己院里,她怏怏的沐浴过,换了衣裳,胡乱的用了晚膳,早早的便钻进被窝里。召香她们知道她心情不好,也都不去吵她。
夜里,她又来到灵玄庭院。
庭院里仍然是亮堂堂的白日,一片静谧祥和的景象。前几日在篱笆边上种的几棵梅树和杏树也开花结果了,花香满树,煞是动人。最大的一棵树下,挂着一架秋千,这也是她让宸晏做的。他将秋千打磨得十分光滑,竹制的平板散发着柔和的光。
她走过去,在秋千上坐下,双脚一蹬,秋千便轻轻晃了起来。
“鸡翅膀啊~我最爱吃~咿呀咿呀喂~~~~”小怪龙嘴里哼着自编的歌儿,兴高采烈的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根竹枝串起得一排鸡翅膀。鸡翅烤得焦黄,远远的便能闻到那令人垂涎的香味。
见到莞娴在,他扇动小翼,滴溜溜的飞到她身边,“咦?丫头,你怎么这时候来啦?……哼,别想吃我的鸡翅膀!我不会分给你的!”
(注:后面宸晏的代词就都用“他”不用“它”啦^_^)
“……”她垂眸不语。
“?”见她怏怏不乐的模样,他在她身边上上下下的看了又看,一会儿站在她腿上,一会儿又跳到她肩上,还爬到她头上揉啊揉,将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可她还是低着头,轻轻晃动着秋千。
“奇怪……你干嘛啦?”以前他要弄乱她的一点头发,她就生气的提住他翅膀捏他脸,今天却一声不吭的?
“心情不好,不要吵我啦!”她拨了拨头发,皱起眉来。
“怎么啦?为什么心情不好嘛?”他追问,继续在她头上弄来弄去,“快说!快说!”
一股无名火从胸中升起,她站起来猛地一推秋千,“你好烦啊……让我静一静行不行啊?!”